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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昌武:西汉广汉郡始置年代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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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广汉郡或置于元光四年至元光五年夏之间
班固认为广汉郡乃高帝所置,然而遍查两汉史籍,武帝之前皆无广汉郡之记载,这一点也十分令人生疑。史籍中最早出现“广汉郡”的当为《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中的相关内容:“唐蒙已略通夜郎,因通西南夷道,发巴、蜀、广汉卒,作者数万人。”与这一史料相对应的是,《汉书·武帝纪》载:“(元光)五年春正月,河间王德薨。夏,发巴、蜀治南夷道。” 即两汉史书中第一次出现广汉郡是在汉武帝元光五年(前130年)夏。


IP属地:北京1楼2024-04-03 02:37回复
    同时,唐蒙通夜郎之始尚无广汉郡。首先,唐蒙始通夜郎时,所率兵卒为一千人,《西南夷列传》载:“(武帝)乃拜蒙以郎中将,将千人”,《司马相如列传》载:“相如为郎数岁,会唐蒙使略通夜郎西僰中,发巴蜀吏卒千人”,两处文献可以相互印证。
    而《司马相如列传》中的《告巴蜀太守》檄文记载:
    夫不顺者已诛,而为善者未赏,故遣中郎将往宾之,发巴蜀士民各五百人,以奉币帛,卫使者不然,靡有兵革之事,战斗之患。今闻其乃发军兴制,惊惧子弟,忧患长老,郡又擅为转粟运输,皆非陛下之意也。
    ——————————————————————
    可见,对于此次开&拓土的行动,汉&&明确规定了巴蜀地区承担徭役的人数和徭役的具体内容。服役总人数为一千,巴蜀各分担五百人,说明此时仅有巴蜀二郡,并无广汉。


    IP属地:北京2楼2024-04-04 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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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史记·西南夷列传》又载唐蒙通夜郎乃是“从巴蜀筰关入”,《汉书·西南夷两粤朝鲜传》则载为“从巴(莋)[苻]关入”。关于唐蒙的出发地,王念孙《读书杂志》“巴莋关”条有详细辨析:
      巴莋关本作巴符关,《水经》云:“东过符县北邪东南。鰼部水从符关东北注之。”《注》云:“县故巴夷之地也。汉武帝建元六年,以唐蒙为中郎将,从万人出巴符关者也。”是符关即在符县,而县为故巴夷之地,故曰巴符关也。汉之符县在今泸州合江县西,今合江县南有符关,仍汉旧名也。若莋地,则在蜀之西,不与巴相接,不得言巴莋关矣。隶书符字作苻,与莋相似,又涉上下文莋字而误。《史记》作巴蜀筰关,多一蜀字,于义尤不可通。盖因上文巴蜀而衍。旧本《北堂书钞》“政术部十四”引《汉书》正作巴符关。


      IP属地:北京3楼2024-04-04 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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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念孙之论证甚为精当,筰关在蜀郡西部,与唐蒙南通夜郎的形势完全不合,唐蒙的出发地当在符县之符关。而王念孙推测,“符关”又作“巴符关”乃是因为此处原为巴夷之地。笔者倾向于认为,“巴符关”可能为“巴郡符关”的简称,因为这更符合秦汉时期地名书写的习惯。即唐蒙率军前往夜郎之时,符关之地尚属巴郡。《汉志》中符关所在的符县属犍为郡,而犍为郡的江北之地(包括符县)原属广汉。如果广汉郡已置,又何以称作“巴郡符关”呢?这也说明唐蒙通夜郎之始还未置广汉郡。


        IP属地:北京4楼2024-04-04 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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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唐蒙是何时开始通夜郎的军事行动呢?
          《西南夷列传》载:
          建元六年,大行王恢击东越,东越&王郢以报。恢因兵&使番阳令唐蒙风指晓南越。南越食蒙蜀枸酱,蒙问所从来,曰“道西北牂柯,牂柯江广数里,出番禺城下”。蒙归至长安,问蜀贾人……蒙乃上书说上曰:“南越王……实一州主也。今以长沙、豫章往,水道多绝,难行。窃闻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余万,浮船牂柯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奇也。诚以汉之强,巴蜀之饶,通夜郎道,为置吏,易甚。”上许之。乃拜蒙为郎中将,将千人,食重万余人,从巴蜀筰关入,遂见夜郎侯多同。蒙厚赐,喻以威德,约为置吏,使其子为令。……还报,乃以为犍为郡。发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柯江。


          IP属地:北京5楼2024-04-04 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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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元六年(前135年)王恢遣唐蒙使南越乃开西南夷之缘起,而初开南夷可分为两个阶段:一、通夜郎,置犍为郡;二、治南夷道。
            《汉志》“犍为郡”条班固自注:“武帝建元六年开”,似乎暗示着第一阶段唐蒙通夜郎乃是在建元六年(前135年)完成的。但班固此注显然有误。王恢击东越的时间在《武帝纪》中有更详细的记载:
            (建元六年)秋八月,有星孛于东方,长竟天。闽越王郢攻南越,遣大行王恢将兵出豫章,大司农韩安国出会稽,击之。未至,越人&郢降,兵还。


            IP属地:北京6楼2024-04-04 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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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伟业先生撰文指出,王恢击闽越(即东越)的时间在建元六年(前135年)八月,距离元光元年伊始(前134年)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以当时的交通条件,根本不可能完成从豫章至闽越,又至南越,然后折回长安,又从长安抵达巴蜀,然后再由巴蜀通夜郎,最后返回长安的路程,唐蒙通夜郎置犍为郡的时间不可能在建元六年(前135年)。


              IP属地:北京7楼2024-04-04 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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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补充论证的是,前文已经提到,汉发巴蜀卒治夜郎道乃在元光五年(前130年)正月。而治南夷道是紧承通夜郎置犍为而来的,《司马相如列传》亦载:“唐蒙已略通夜郎,因通西南夷道,发巴、蜀、广汉卒,作者数万人。”“因通”二字正好反映出这两个历史事件应当相距不远。犍为郡置于建元六年(前135年),意味着此事与治南夷道相隔有六年时间,这与史书记载显然不相符。所以《汉书》班固注犍为郡置于建元六年(前135年)的说法难以凭信,唐蒙始通夜郎确实不太可能在建元六年(前135年)。


                IP属地:北京8楼2024-04-04 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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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否定“建元六年(前135年)”之说基础上,熊先生又详细地讨论了开西南夷中重要事件的发生时间,得出以下时间表:
                  元光四年(前131年)春,唐蒙上“通西南夷”书;
                  元光四年(前131年)夏,唐蒙通西南夷开始;
                  元光五年(前130年)春夏,司马相如喻巴蜀,初通西南夷结束,置犍为郡;
                  元光五年(前130年)夏,唐蒙开始发巴蜀卒治南夷道;
                  元光五年(前130年)秋至元光六年(前129年)冬,“公孙弘视西南夷”;
                  元光六年(前129年)春至元朔元年(前128年),司马相如开西夷;
                  元朔三年(前126年),罢西南夷。


                  IP属地:北京9楼2024-04-04 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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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先生的考证细致严密,其结论基本符合当时的历史形势。当然,唐蒙通西南夷的开始时间是否一定在元光四年(前131年)的夏季,目前还没有明确的史料依据,但通西南夷始于元光四年(前131年)的说法应当可信。
                    综上,广汉郡置于唐蒙通夜郎与治南夷道之间,即在元光四年(前131年)至元光五年(前130年)夏之间。
                    广汉郡之置与汉武帝初开西南夷的历史背景是相吻合的。我们知道,“广汉”即“拓广汉&”之意。然而,武帝之前的西汉王朝不曾有开&拓土的行动,而在巴蜀地区更是如此。《西南夷列传》载:
                    秦时常頞略通五尺道,诸此国(本文注:指西南夷)颇置吏焉。十余岁,秦灭。及汉兴,皆弃此国而开蜀故徼。
                    而司马相如在劝告武帝开西夷时也称:
                    邛、筰、冄、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时尝通为郡县,至汉兴而罢。今诚复通,为置郡县,愈于南夷。
                    可知,巴蜀地区一直谨守“故徼”,直到武帝元光年间才突破旧界,“复通”西南夷。所以从“广汉”这一称谓来看,此郡置于武帝初开西南夷之时是合理的。而南夷大片&土即将纳入巴蜀,可能会导致原来的政区格局不再适应新的形势,因此产生了政区调整的需求。在这种背景下设置广汉郡也符合常理。


                    IP属地:北京10楼2024-04-04 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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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结语
                      传统观点认为广汉郡乃是汉高帝六年(前201年)置的,通过考察《汉志》、《华阳国志》、《水经注》等文献的记载,我们发现这一观点的史料基础并不坚实可靠。《汉志》中班固自注的内容错漏较多,其说法应慎重采纳。《水经注》的相关记载应是本自《华阳国志》,而《华阳国志》中关于高帝六年(前201年)置广汉郡于绳乡的记载可能有后人杜撰的成分,其真实性还有待进一步检验。总之,我们应当结合其他史料来分析广汉郡的始置年代,不能全依这部分传世文献之记载。


                      IP属地:北京11楼2024-04-04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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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认为,广汉郡可能不是汉高帝所置。首先,《二年律令·秩律》中,巴蜀地区的县名排列更契合未置广汉郡之时的政区格局;其次,《二年律令·行书律》反映了吕后时期巴蜀地区的政区设置,但其中并没有广汉郡;最后,史书所载的高帝晚年汉十五郡中亦无广汉郡。
                        广汉郡在史书中最早出现的时间为元光五年(前130年)夏,而唐蒙在通夜郎之始尚未有广汉郡的存在,通过前辈学者研究可知,唐蒙通夜郎的开始时间为元光四年(前131年)。因此广汉郡可能置于元光四年(前131年)至元光五年(前130年)夏之间。此外,“广汉”之义为“拓广汉&”。西汉前期谨守旧&未有拓边之事,直至武帝元光年间方才大规模开拓西南夷之地,真正与“广汉”之名相称,将广汉郡定在元光年间是符合当时的&&形势的。


                        IP属地:北京12楼2024-04-04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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