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绍武元年秋】
代哲柏连晞
【七月流火，清风徐来。京畿御河桥廊下金桂涨势颇好，隐约可窥来日香飘十里之景。只是如今我并无半分心思去瞧这份景致，全幅精力都搁在了桌几那封劄子上。】
【历时前后十三个月，陕西、山西私盐走私案案犯十数人昨日押解到京交接予刑部，至于案件中被攀折上的绿营，作为河东盐法道交接案犯后，这案子到此本当职责份属已尽，可终需向兵部呈报案情，也讨个说法。是以清晨卯时三刻便到了兵部，等候来人。】

暮商瑟瑟，昨宵因忙于尘鞅晚睡，今早身上不免乏累，接连两个呵欠不免引得大穆察几句酸话。
免他再有话来揶揄，遂躲开他，欲向裴尚书呈上月考校结果的文书。才出廨宇，便于廊下见有位大人驻足。
怀抱文书提步上前，至近方识，乃河东盐法道道员哲柏，许久之前因席文之顾，曾有几面之缘。此番他约摸是归京述职，忖之来兵部亦有军政之务
“许久未见哲柏大人。”
至近，一揖曰
“您来衙门寻谁？可需下官替您引路？”

代哲柏连晞
“原来是扬佳大人。”【一道声音自西侧廊道传来，远见着来人示意，亦拱手回礼。】
“适才一位邹姓笔帖式已去通禀请示，料想少顷应有答复。我在此等候即可。”【河东盐场的案子牵涉颇深，虽卷宗与案犯已移交至刑部大狱，可并无几人知晓秦晋商行老朝奉攀咬绿营的事。此事未禀明兵部主事之人，又未经查证，着实不便于他人知晓，见其面带疲累之色，方改了话锋，说道】“月末之际，公廨向来时事冗杂，扬佳大人勤勉政务也应顾惜自身。”

随他于廊下伫立闲话，一面亦是待邹氏出来，方好去向尚书大人回禀事务。闻言，料想必是眼下的雏鸦青为其瞧见，抬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角
“多谢哲柏大人，您一路奔波兼程才是辛苦。”
未几，见邹氏折返，方揖手辞过哲柏，正欲提步，未想却正为邹氏叫住。聆其言尚书大人交代此事由“扬佳”受理，不免与哲柏相视失笑。手中的文卷倒不急于一时，遂侧身让道与他，请其往廨宇而去
“看来缘分匪浅…哲柏大人，请。”

代哲柏连晞
【见此情景顿时也怔忡片刻，遂笑】“那便有劳扬佳大人了，请。”【抬手示意做请状，与之前后进入会客堂，分庭落座后，只等小吏奉茶退下，这才复开口道】“既然大司马交由大人接洽，那某便直言相告了。某此来，正为秦晋商行私盐案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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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案情想必京中六部各位堂官已有听闻。这秦晋商行三年前借由洪水之力，买通小吏偷决了河东盐场禁墙，导致禁墙毁损五十余丈，将盐场卤水之源黑河淤塞淹没。此后河东盐场再难产出优质官盐。”【停了话头，看向其道】“我与乌努大人当日尚在知府任上时，只发现官盐长久滞销，全赖各州府藩库补贴才能足数上缴户部盐课。直到我二人分别升任，这才能查证窥得其中根究。这河东盐场此前查实了此事却不曾拿下案犯上报朝廷，反而被其收买与之利益往来，仅仅两年就获银高达二十万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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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案犯犯首及一干人等已入了刑部大狱。”【如今堂中只有扬佳大人与我，不是适才厅堂之下众人可窥，那这话便好说了些。起茶，与之道】“按说此事是我秦晋两地与户部和三司之事，不会牵涉兵部。可据那秦晋商行的老朝奉供述，乃是绿营大开其道，借粮草输运时，借其道贩卖私盐于秦晋两地。”【饮下一盏茶，神色颇为难言】“我与乌努大人只能办地方事务，查检军武我等实在无力，是以特来相告。”
“如是那老朝奉囫囵攀咬，那自要请奏罪加一等，但若真查出绿营之人在此牵涉，还需兵部前往审讯才是。”【如是说完，便沉默下来，只饮盏中之茶】

聆其言至秦晋商行贩卖私盐，此案确有听闻。秦晋商行因贩私盐，又为哄抬盐价，才有了偷决禁墙之策。现今已有秦晋商行十余户盐商及河东盐场等吏至刑部，只是未想此事会牵涉兵部。
指抵于鼻息下，眉首紧蹙，沉吟颔首
“竟有此等事…”
二十万两足以引得天子之怒，此链之上的官员商户想必皆获利颇丰，可见循着这些人审理，定是要查清贪腐，肃清朝堂的……可若牵涉绿营，便不只是简单的官商勾结了。绿营初立便是为防将领手掌兵权而拥兵自重，故才由兵部直辖，原是兵部职权的一柄利剑。可此事其中偏又是有人为私利而滥用兵权，这利剑便成了双刃剑，若剑柄握在御史手中…
知其事关重大，眸色微黯，神色愈沉。往大里说，若来日御史言官参奏，或言这勒兵弄权关乎皇权，则兵部首当其冲。
此番哲柏来言明此事亦是情理之中，若来日兵部不知其事，吃了这暗亏，多半亦会怨他为官不通人情，未先通消息。
遂立时起身向其一揖曰
“此事事关重大，多谢哲柏大人告知。只是此事若要查实想必处刑极严，若那老朝奉所言不虚，想来此刻涉案之人定然已知身处危局，在想如何谋一条活路了…”
要防其销毁罪证，或若再牵涉其他人员，为兵部查检出还好说，可若再由刑部审出或受举报，若再有有心人参奏，难免又再次波及兵部。故还须当机立断，早做打算。微顿，自亦陈明兵部立场
“此案兵部自然全力，且查检宜早不宜迟，凡哲柏大人有什么需要兵部协助的，直说便是。”

代哲柏连晞
“你无需如此。”【见其作揖致谢，亦起身提手虚扶】“此事说来起于河东盐场，我作为主官通禀兵部知晓，是分内之事。至于人犯如今已交接给刑部。无论兵部最终决议是要提审，还是遣人至山西查证，我河东盐场自当全力配合。”
【话到此处，看向外间晴空万里，唯一二鸟雀盘旋】“水至清则无鱼。越涉及权益越有贪腐，朝廷对此向来有章程法度。可私盐获利二十余万两已查证属实，这两日户部也当会遣人前往山西盘账，追缴银款去向。兵部若遣人，可并行。”【转看他，道】“当然，某只是提议，做主仍是兵部诸位。”

他道盐场全力配合，方知方才自己言辞有误，不觉惭笑点首，立即附和曰“是是是”。
“此事下官会尽快呈报尚书大人，若有需要河东盐场配合调查的，还会再叨扰哲柏大人，下官先谢过。”
抬目循之向外视去，兵部若晚于户部往，难免有懈怠之意，若早于户部，查清害群之马还好，可若未查清，未免又有嫌。如其所言，同户部并行确实最妥。只是还须尚书大人定夺。
“多谢大人告知，此事兵部定然重视。”

代哲柏连晞
“都是公务不必如此客气。若是有需要问的，这几日只管去哲柏府寻我就是，我会在京中逗留些时日。”【朝外走了几步，又转看他道】“兵部公务向来冗杂，大人可按部就班的做事，不必操之过急。即便有问题，也有上峰给你扛着才是。”【说罢便自外而去】“做事谨慎虽好，却也不必谨小慎微。他们这些人也就是秋后的蚂蚱，随时可拿。”

“是，多谢大人指点。”
他所言，好似看穿自己隐忧，略沉思自己是否如其所言确是太如履薄冰。未及反应便见其欲辞去，自立即提步跟上。
“下官送送您。”
将其送离，立于步廊下，又唤衙门小吏来打听了尚书大人此刻在是不在，其答尚书大人将离，遂急去正好将此两桩事先后回禀。
步履如风行过门槛，与穆察照面，又听其一声不轻不重的“唷”。目眄之，笑意于面上浮上片刻，及擦肩一刹，笑意顿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