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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井村的老街区是X城有名的人肉市场。 
路边尽是些连招牌都没有一个的小店,门口挂满了充满暧昧神色的灯箱,年轻的姑娘们穿得如同盘丝洞中的女妖,一字排开坐在店里,等待着那些货比三家的唐僧。 
店中空调开得如同深秋霜露,花很少的钱,就能让你忘却前事,不问去向。 
门口的街上遍布行人,三教九流形色各异。有三五成群的小青年,带着期盼,惶恐与不平静;也有神色匆匆的中年男子,大多低着脑袋,一晃而过,唯恐遇见熟识的同仁;更有昼夜不息的海式烧烤和啤酒,起早贪黑,冬夏长存,一条街看尽人间百态。
我第一次遇见彤彤正是一个夏天,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多小众的酒吧在这里怡然绽放,在每一个寂静深夜,在每一个空旷街头,都有类似热闹的所在。 
我常喝些啤酒,坐在靠近吧台和厕所的通道,熬过每一个无法清醒的时刻。
于是在10年某个夏夜,在X一样的生活中,我遇见了彤彤。
像是从未写就的剧本,在我生命中拉开帷幕,仓促上演。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3-06-14 19:34回复
    酒吧的名字叫“陈年旧事”。 
    彤彤走过来的时候,我正准备离开。 
    凌晨一点了,宿舍楼一点半就关门,从这里走回去大概十七八分钟的样子,该回去了。 
    彤彤细嫩的腰腹上,趴着一只中年男人的手,无名指上还安静地依附着一枚戒指。 
    我与他们在过道上相遇,小心翼翼的侧身从旁边挤过去,彤彤似乎醉得有些不省人事,这点我不是特别确定,因为那笑容似乎有些复杂:狐媚?狡黠? 
    我不清楚,而且也不关我的事。
    我挤过去,彤彤身上香水的味道像是蜘蛛的丝线般,饶过我的鼻梁,竟然有股茶香。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3-06-14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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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般每周二晚上都会去老街区,因为周三是无课的,可以睡个懒觉。 
      那时候,我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谈得来的朋友,穷极无聊,就出来打磨时间。 
      周末在一家餐馆传菜,一天50块。我总是昏昏欲睡,做得并不好,也谈不上开心,挣个零用钱而已。我也没指望干这个能干出什么名堂,有人问起,就说只是个打杂的。倒是我一个同学,在钟楼旁边的酒店工作,后来得了老板赏识,毕业之后就留在那儿了,据说后来极尽奢侈糜烂,过上了我曾梦寐以求的生活。当然,都是后话。 
      也做过几天家教,被辞退了。经同学介绍的,我宿舍一个家伙和几个同乡一起搞了个网站,专门做家教中介,我和那人打了招呼,几天后他说找到一个下家,初二的一个男生,教数学和英语。每周末辅导两天,每天两小时,时薪30块。 
      半个多月后,那小王八蛋期中考,数学和英语两门加起来,考了59分。 
      我教了八个小时,拿了250块的工资。 
      我不知道是那小王八蛋的母亲不识数,还是有意为之,但我还是面无愧色的收下钱,出门的时候顺便踹飞了他们家门口的几个花盆。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3-06-14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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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周二晚上,我在酒吧里坐一会儿,有时候会提前拿着酒出门,沿着肮脏的街道走回去。 
        我喜欢这样的场所,但是我消受不起。尤其是当我经过那些光怪陆离妖孽横行的路边小店时,这种缺钱的感觉更是强烈。 
        姑娘们常年笑脸迎客,到了这里,即便不过蝼蚁之躯,也能让你如同置身天堂;但是如果你囊中羞涩,地狱也敌不过姑娘们厌恶、轻蔑的表情。 
        并无冒犯之意,个人而言,我对姑娘们并无反感,当然也无喜爱。 
        这只是一种交易,如同菜场买菜,书店买书,同样地,“肉店”买肉,并无什么不妥。你若不愿买,离开便可。 
        于是,我总是匆匆离开。
        在接踵上演的声色大戏中,我连个龙套也不是。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3-06-14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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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遇见彤彤,依旧是在“陈年旧事”。 
          我进了门,走过漆黑的通道,下了台阶,灯光开始略显杂乱,彩色的光束扫过角落旮旯。
          我在固定的座位落定,发现彤彤正坐在相邻的位置,身边换了个小年轻,瘦弱如柴,烫着韩式的碎发。那一桌有八个人,大呼小叫的摇着骰子,桌上乱七八糟的放着果盘和酒瓶。 
          我将目光收回,喝着略带生姜味的啤酒。但由于相隔太近,旁边的各种声响还是尽数入耳。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3-06-15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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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你也知道,有多少人——不论男女,在对着与自己并无仇怨的异性骂着“贱人、婊子”的时候,多半是出于不能拥有的遗憾,以及不能企及的模仿。 
            我有个朋友经常谈恋爱,可每次都和对方相处不到两个月就分手,然后就破口大骂现在的女孩太现实。
            我不会去骂,并非我多高尚,我只不过把自己看得更卑微,卑微到不用去奢想任何东西,也就不用去遗憾自己得不到什么了。 
            如果你只是一坨屎,你何必操心枝头的羽雀会不会对你芳心暗许呢。 
            彤彤很漂亮,我是说,并非出于化妆或者光线又或者角度之类的外物映衬,而是当你仔细琢磨那副面孔的时候,它已经调动了你所有的好奇心,让你忍不住想要离得更近,一探究竟。
            你不知道她漆黑的瞳孔里藏了多少与你无关但却让你心动的故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3-06-15 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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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桌变得格外喧闹起来,周遭的酒客也都短暂的将目光投向这边。
              我回过头去,桌上出现了一个不大的蛋糕,飘摇的火苗悬在细弱的蜡烛上,彤彤笑着,蛋糕上写着鲜红的数字:22。然后是名字,歪歪扭扭的“彤彤”两个字。 
              可惜不知道姓什么,我想。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3-06-15 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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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喧闹在继续,五颜六色的光束从啤酒瓶上切过去。 
                酒吧的老板算是我的校友,早我五年毕业,浪荡子弟,毕业后过了几年糜烂的生活,在他老爹的资助下开了这间酒吧,继续糜烂着。也不图挣钱,于他而言,只不过多了一个稳定的玩乐之所。酒水便宜得要命,正合我意。 
                酒剩的不多了,我一口喝完,拿起了扔在座位上的衬衫,站起身。 
                彤彤正准备吹蜡烛,烛光映在她看不出颜色的脸上。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3-06-15 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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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正上大三,已经是五月份了,身边的同学已经在各谋生路,考研、考公务员,更有几位子弟已经远在他乡异国,大部分都开始蠢蠢欲动的寻找实习的机会。 
                  父母打来电话,寒暄半晌,终于忍不住流露出了对我的担忧。 
                  他们说了很多话。 
                  我知道,大学文凭有多不值钱,在这个研究生都已经烂大街的情况下。 
                  我生在平头百姓家,父母无权无势,平生积蓄甚至不足以在这个房价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的时代买下一处容身之所。他们住在九十年代的老旧单元楼里,两人都已经接近退休年龄,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我不仅不能高枕无忧的等待毕业,然后坐享其成寻得一份安稳工作,反而时刻担心,他们一旦老去,不再能工作挣钱,不再能像参天大树一样站在我身后,遮风挡雨,我将如何立身。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3-06-15 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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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城是有钱人的天堂,如同每一个纸醉金迷的城市。也是落魄者的地狱,因为周遭的一切都在赤裸裸的挑衅你,明码标价的生活成本在嘲笑你,告诉你自己究竟有多失败。 
                    这是少数派的狂欢,更是大多数人的痛苦洪流。无数蝼蚁般的生命在这里燃烧掉自己的青春与热血,堆砌着资本主义所有让人迷醉的物质的现代城市,毫不客气的张开虎口,露出一副铮亮的獠牙,来者不拒的吸尽你的骨髓,榨干你的精血。 
                    然而它呈现给外来者的,总是那么让人欲罢不能的天使面孔。 
                    我深知每个人年轻时候都有过无穷幻想,权倾一方,挥金如土,出则前呼后拥,归而妻妾成群,花花世界不过自己一人的乐土。 
                    你尽可以长梦不醒,反正这世界压根就不认得你是谁。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3-06-15 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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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金字塔形的社会结构,决定了你只能千方百计往上爬,削尖脑袋挤进“上流社会”,让这毫无惊喜和趣味的生活多了那么一点优越感。
                      我不知道这有多可悲,我想如果一个人只有通过不断的将他人踩在脚下才能觅得一点存在感和自尊的时候,这世道未免太残酷了点。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3-06-15 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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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研辅导班的宣传册都做得很漂亮,上面鼓动人心的话语倒也激起了我一腔热血,不可遏制的幻想着考上之后的平步青云。然而背面的价目表还是让我心惊胆战,850块人民币,那近乎是我一个月的食资了。 
                        我没有办法不犹豫,父母虽然不至于因为我上个学而倾家荡产,但这些年来,也都是紧巴巴的过日子,他们嘴上不说,我心里自然清楚。我不愿意向他们伸手要钱张口要饭,每次看到电影中的那些不成器的儿子们,和那些被一段狗屁感情折磨的要死要活的人们,我也是如同被敲中死穴,冷汗淋漓。 
                        暑假倒是不错的机会,可以挣些钱,一个月也就够了。 
                        我慢条斯理的向他们宣布了我的决定,隔着电话,远在千里之外的声息也足以让我判断出来:他们很高兴。 
                        我没有跟他们提辅导班的事情,让他们开心比什么都强,我若稍有能力,何必再去烦扰他们,对么? 
                        我是他们的希望,我比谁都清楚;但同时,我也让自己时常感到绝望。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3-06-15 0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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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并无甚变化,但我努力振奋精神,开始了早七晚十一的拼命之举。 
                          一天坐在椅子上的时间足有十一个钟头,一个月下来,我的脊椎开始有些吃不消了。 
                          五六月份的光景,X城正是雨水肆虐的季节。在一个周五的晚上,我从图书馆回来,后背疼得躺不上床。一夜无眠,第二天去校医院做了检查,拿了些药,在宿舍休息了一个星期。 
                          当时,正值考试周,必修课的期末考接踵而至,宿舍人大多去自习室温书了,我猫在宿舍,专心做我的小抄。同宿舍还有一个家伙,在打DOTA。 
                          X城的夏天来得早去得晚,整座城市像个蒸笼,湿热的空气闷得人心里发慌。宿舍的风扇摇得几乎头都要掉下来,还是无济于事。 
                          做完小抄,九点多了,我登上了QQ,有人在线,但是没有人理我。 
                          打DOTA的室友依然奋战不休,我从自己的书橱顶层摸出一盒打开的蓝白沙,抽出一根儿,将盒子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 
                          门廊里略有些风,这个城市就有这么点儿好,只有夜晚能对其魅力做出最详尽的阐释,暑气退散的一干二净,与白日里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世界。风似乎从四面八方吹来,夜空幽蓝,不知道谁说过,星辰是上苍的弃婴。 
                          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


                          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3-06-15 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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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走进酒吧的时候,门廊的装修已经换了,我大概有四十天没来了。 
                            老板正亲自站在吧台后面调酒,我走过去,摸出烟给他,问:今天没出去玩儿啊?
                            他伸手挡了回去,讳莫如深的一笑:嗯。喝什么?老规矩?
                            我答是,然后找到靠墙的一个座位坐下。
                            常坐的位置被人占去了,这让我略有些失望。
                            服务生将啤酒送来,我摸了下瓶子,说:不够冰啊。先放回去冰着吧,待会儿再拿。 
                            看时间也早,我又走了出来。
                            门口有成排的烧烤摊,我叫了两块鸡排,排在等待的队伍里。 
                            我又看见了彤彤,隔着餐车透明的玻璃橱窗,我看见她正坐在方形的双人小桌前,对面的男人只留了一个瘦弱的背影给我,看不见长相,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酒吧遇见的年轻人。 
                            彤彤专心吃着清补凉,时不时抬起头来和对面说着什么。垂下来的长发偶尔擦过桌子的边缘,她把头发都收在胸前,左手按在胸口,小心翼翼的。 
                            我不知道他人如何,遇见可人的姑娘,我总是忍不住幻想能与其发生些什么故事。
                            我永远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从未迈出过实质性的一步,却总能在幻想中找到自得其乐的快感。我总是被自己的幻想打动,在臆测的故事中,总有缠绵悱恻让人不能割舍的剧情,大概是有受害者情结,故事的最后总以我大义凛然的牺牲和告别而收尾。
                            多年积习,我想这大概已经成了一种病,乐在其中,不能自拔。 
                            这是我遇见彤彤的第三次,我忍不住开始幻想。


                            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3-06-15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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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着被油纸包裹的鸡排回到酒吧,方才的座位也没有了,只好另寻一处。重新叫来了啤酒,慢慢吃喝。 
                              不出意外,彤彤也进来了,随行的还是刚才外面见到的男子,与上次生日之时竟是同一个人。这让我略感不舒服,傻子也知道,他们应该是固定的关系了。这让我的种种幻想变得有些尴尬,像是刚看了开头的电视剧,忽然停电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13-06-15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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