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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传情(夜白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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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新文啊,原名《碧落黄尘不相见》……
曾经因为某些原因……呃,变得文不对题>_<,貌似现在楼里还有亲纠结这个问题T_T
索性整理重发。
顺便……锻炼一下章回体的title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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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坐坐~~~


IP属地:北京1楼2017-05-26 08:44回复
    第一章 失双目素素生决意 松封印上神梦平生
    擎苍,你以为过了七万年就可以快活了么?
      我是青丘的白浅,也是当年的司音。今日便是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将你再锁上七万年!
      一轮红日出水中,
      半江瑟瑟半江红。
      白衣翻飞红莲火,
      若水河畔东皇钟。
      司音,你竟敢……!哼哼,我要你敛去法力、记忆,化身凡人,尝尽生老病死之苦,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谁!
      啊!
      我冷汗涔涔的从梦中惊醒,翻身的动作略微大了些,似乎牵动了腹中胎儿。他大约也是觉得不舒服,拳打脚踢地活动了一番,让我彻底清醒了。
      这梦境甚是奇怪。擎苍是谁?白浅、司音又是何人?我只听过“若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故事,若水河却是哪里?我从不曾听说过这地名,却又如何晓得那河便是若水?还有……东皇钟,又是何物?
      四周暗沉沉一片,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我呆呆地坐了一阵,低低苦笑,不论是什么时辰,是白日还是黑夜,与我而言却也没什么分别,反正,我的眼睛已不在了,黑沉沉的夜里看不见东西,明晃晃的白日里自也看不见东西。哦,不对,这里是九重天宫,神仙居所,本就没有甚么日夜之分。
      外间窸窸窣窣的传来一阵穿衣声,“娘娘醒了?时候还早呢,娘娘可是要喝水?”,是奈奈。
      我将一杯微烫的水捧在手心里,冰凉的指尖传来些微的暖意,暖了手,却暖不了心。
      天宫三年,冷漠的脸、孤寂的夜,已生生将我对夜华的爱意消磨殆尽。我曾以为他虽伤情于素锦别嫁,但我好好待他、用心待他,他总会回心转意。我曾以为自己是夜华的妻子,小心翼翼地想要讨好他的家人、融入他的家庭,却原来我并不曾与他成过亲。我摸了摸肚皮,都说孩子是爱的结晶,却原来只是报恩的产物。
      是时候离开了。
      那素锦说跳下诛仙台,便能回到我该回的地方。虽然这话并不十分可信,但我却没有旁的渠道可以求证。不论如何,总要拼一回、试一次,但却不能带着孩子冒险,须得等到生产之后。
      还有,我本就不善认路。东荒俊疾山上住了那么久,还得绕上七八日才能从那林子里头出来。这偏僻的一揽芳华虽小但也有里外三进,从一揽芳华到洗梧宫门又有重重院落,从洗梧宫门到诛仙台上更有数不清的九曲回廊……须得早作打算。
      好在我如今不必禁足了。
      三日后,我已能从一揽芳华的任何角落顺利摸到一揽芳华的大门口。
      一月后,我终于能穿过层层院落,从一揽芳华处摸到洗梧宫门口,真是可喜可贺。只是身子愈发沉重了,好孩子,你要慢些出来才好。
      三月后,我好不容易接近了诛仙台,却不幸遇上了折颜上神,然后就被夜华直接带回了一揽芳华,实在可惜可叹。正恍惚间,忽听他说起十日后要与我成亲。唔,不好,时间紧迫,得尽快摸清那最后一段路有几个拐角,登上诛仙台又须经多少台阶。而且,好孩子,你也得快些出来才好。
      我用犯困的理由打发了夜华。其实这理由用了太多次,我自己也觉着该与时俱进更新换代一下的。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全副心神都用在摸索道路上。这理由既然还管用,那就暂且先用着;待不管用了,再想别的罢。我扳了扳手指,大约还需要三五日左右。唔,夜华公务繁忙,还要准备成亲的事——此事虽与我没甚关系,于他却有礼仪、服饰、祭拜、宴请等等各种繁文缛节需要敲定,约莫这三五日里头能来个一两回?犯困这说辞,应该不至于这般快就失了效用罢。
      我躺在床上好一番计较掂量,约是思虑过度,困意袭来竟是真要去与周公相会。嗯,那便小睡片刻养养精神,待会儿起来再溜一遍诛仙台吧,如今这情势乃是时不我待啊时不我待。
      我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又一次梦见了若水河。一样的半江瑟瑟半江红,不一样的是,上回梦见的那红,是日光;这回梦见的那红,是血色!我听见了一句“等我”,然后看见了一个飘落的人影——戴紫金冠、披玄木甲、着皂角靴、佩轩辕剑。真正奇怪,我却如何认得这身装束?梦境中,一个与我十分相似的男子向着那人影扑了过去,撕心裂肺的喊“师父~!”
      那是……那张脸是……夜华!
      我自梦中惊醒,冷汗涔涔而下。


    IP属地:北京2楼2017-05-26 0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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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混血脉麟儿动天劫 历雷霆白浅升上神
        我蔫蔫的用过早膳,勉强打起精神准备再去巩固一遍诛仙台路线,却被奈奈告之太子殿下今日加冕授印,九重天上有头有脸的神仙们都将在瑶池济济一堂,故此,太子殿下今晨上朝前专门过来一趟嘱我“不要乱跑”。
        唔,是这个道理。上上回乱跑,被禁足多时;上回乱跑,被剜去双眼;这一回若是再乱跑,惹出祸事来,我这双目已盲的残躯恐怕又要少些什么零部件。倘若折了手、断了脚,日后回了东荒俊疾山,那可是多有不便、多有不便。有道是听人劝、吃饱饭,我今日且老实窝着吧。左右诛仙台的路线我已铭记于心。
        奈奈收拾了碗筷,问我是否要在一揽芳华的小院里头走走。我如今身子重的很,只是为了日后的大计才咬牙坚持着往诛仙台处溜达,这熟得不能再熟的一揽芳华又有什么好走的?呵呵,敬谢不敏。
        但刚用过饭食,总不好立刻倒去床上睡,于是让奈奈在外头的台阶上摆个坐垫,扶我去晒晒太阳。我坐在阶前、斜倚着栏杆、微微抬起头,不必担心日光刺目——因为我早已没有眼睛让日头来刺——暖暖的阳光隔着白绫照进我的眼眶、洒遍我的全身,好舒服,我昏昏欲睡。
        这几日我一直睡得不大安稳,夜夜都有奇怪的梦境造访。在这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总有一个与我面容相似的男子或女子,有人叫他司音,有人叫他阿音,有人叫他十七,有人叫她浅浅,有人叫她姑姑,还有人叫她小五……那男子、或女子似乎曾游历过许多地方,巍峨壮丽的昆仑虚,山青水秀的青丘国,奢华靡艳的大紫明宫,还有,锦绣花开的十里桃林。
        十里桃林。
        日后,我为你种一片属于你的十里桃林。
        当初的甜言蜜语,如今想来直如搜魂利器、刮骨钢刀。
        天边雷声滚滚。
        腹中剧痛阵阵。
        我抽着气,蜷缩着身子,紧紧抓住奈奈的手,艰难地说“疼得不对,奈奈,我大概是要生了”。
        奈奈扶我到床上躺下,抖着嗓子语不成调,“娘娘,娘娘,你且忍一忍,奴婢这去请太子殿下”。
        我翻手抓住了她,咬着牙关一字一顿“不、要、去”。
        疼痛一波又一波的袭来,如浩浩江水渐至没顶,我徒劳地张着嘴,感觉自己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意识渐渐远去,依稀听见奈奈的哭腔,“娘娘,娘娘,你松一松手,你松一松手,容奴婢去请太子殿下”。
        我还是想拦下她,可惜意志已不能支配我的身体。
        雷声愈来愈大。
        炸在头顶,响在耳边。
        我被那轰隆隆的巨响震回了些许意识,随即感到似乎有积年的灰尘、细碎的木屑落在我的脸上、身上。
        眼睛还看得见的时候,我也曾细细的打量过一揽芳华,虽不像九重天上其他的宫殿楼宇般富丽堂皇,却也是雕梁画栋,理当结实的紧,不至于,要塌吧?
        正是胡思乱想无厘头的当口儿,头顶上的瓦片嘁哩喀喳一阵乱响,稀里哗啦的掉下来,乒乒乓乓地砸在我身上。不好,真塌了!
        我双手护住腹部,尝试着半坐起来。又将身上的被子胡乱卷了卷,挡在肚腹间。
        这里是待不得了,须下床避一避才好。
        但只这一转念的功夫,我便觉得全身一麻,竟是被定住了似的,半点都动不得了。
        疼痛比方才更甚,好像有无数把尖刀在我的体内四下游走,撕开血肉,割裂筋脉,劈开脏腑,削断骨殖。
        之前的疼痛,曾让我渐渐失去意识。
        此番的疼痛,却让我渐渐灵台清明。
        那些古怪的梦境,原来不是梦。
        那是我的记忆。
        我不叫素素。
        我叫白浅。
        承青丘女君、掌东荒大泽的狐帝幺女白浅上仙,哦,自今日起,却是白浅上神了。
        当日,我独自封印了擎苍,但也没有讨到便宜。被那鬼君封印了法力和记忆,丢到了东荒俊疾山。
        这封印原本是不死不休之局,但因我近日常去诛仙台边溜达,无意间被那刀兵戾气松动了封印。
        我低头看看了身下啼哭的团子。
        自从二十万年前,父神身归混沌,远古众神也大多应劫离世,留下血脉传至今日的,只余下九重天上的龙族、凤族,还有我们青丘的九尾狐一族。但这小家伙却身具两族血脉,实在有干天地鬼神之忌,难怪出世之时引动天劫。
        但今日来劈他的劫雷却助我破开了擎苍的封印。仙身既已归位,我与太子夜华这纠缠数年的情劫便也到了头,再加上封印鬼君擎苍的大功德,我白浅历劫圆满,飞升上神了。
        我看着团子哭得红彤彤的小脸,心说,你是该狠狠哭一哭的。你娘亲我飞升上仙时靠师父救命,飞升上神时搞得如此窝囊狼狈,还被一介不入流的小仙诳了双眼睛去。若非渡劫飞升、脱胎换骨、重塑仙身,这辈子都要沉沦于暗夜、见不得光明了。你生来具两族血脉,引动天劫,娘亲我替你挡了,一个刚刚打娘胎里爬出来的娃娃,眼睛还睁不开呢,竟然成了上仙。乖乖隆滴咚,将来你飞升上神的时候得惨绝人寰到何种地步啊?
        想到师父,我不禁心头一跳。
        师父的仙体养在青丘炎华洞中,靠着我每月一碗心头血保存至今。我在东荒俊疾山游荡的那几年,因在凡世,以青丘的时间计算不过几日罢了,没甚要紧。但在天宫蹉跎的这几年却是实打实的没有一星儿半点儿折扣可打……大事不好。
        我火急火燎的欲返青丘,抖着手、颤着脚爬起身来,不意却被身下的团子绊了一个踉跄,险些儿摔倒。
        哦,还不成,一时半会儿且还走不得。
        我并指如刀,割断了脐带。随即游目四顾,只见这一揽芳华已被团子和我的劫雷夷为平地,连带着洗梧宫也给拆了个七七八八。入目皆是残垣断壁,哪有还有半点巍峨壮观的仙家气象。滚在地上的茶簋里倒还汪着点儿水,我伸手摸了摸,半温不热的正合用。于是翻检了一回地上四散的锦绣绫罗,抽一条不太脏的抖了抖灰土,蘸了茶簋里的温水,与团子简单抹脸擦身。再捡两条没甚花饰、看起来结实耐用的,将团子裹了两裹。其实因我临近生产,一揽芳华里早已备下了婴儿的衣物,只是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场景,却叫我到哪里找去,先将就着吧。
        我手上不停,心中也再盘算。当年我情伤于离境,自觉十分悲惨,曾趴在师父的腿上哭过一回。今日不但情伤于夜华,还被个法力微薄的小仙素锦趁火打劫诳去了一双眼睛,这悲惨程度较之当年可算是个指数级增长的关系,但我却是没脸再去师父腿上趴着哭一回。
        忒窝囊。
        忒没用。
        忒丢脸了。
        且还不止丢我一个人的脸。
        七万年前,若水河畔,师父要我们师兄弟等他。那是个铿锵男子,向来言出如山、有诺必践,所以对师父他终有一日会重归昆仑虚这桩事,我是立场坚定深信不疑的。然则他日师父醒来,看见我这个飞升上仙还需他来救场的小十七竟然成了上神,大约免不了要垂问详情,这要我如何与他分说?座下弟子这般窝囊、这般没用,简直是扒了师父他老人家的面皮、丢在了南天门外头的空地上、让四海八荒一众神仙踏了一万只脚。这这这,这如何使得?!若是这么轻飘飘不带走一片云彩、灰溜溜不声不响地回青丘去,我哪儿还有脸去炎华洞里见师父?!
        须得好好掰扯一回。
      PS:第一章实在应该叫“松封印女君梦平生”……那时候还不是上神呢,囧了个囧


      IP属地:北京12楼2017-05-26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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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劫波尽扪心思前情 衣衫整肃容待天君
          天宫这三年,与我有关的不过就三个人,一是夜华、二是素锦、三是奈奈。哦,如今还要再加一个,手里正抱着的、刚被我生出来的团子。
          命中注定,我飞升上神的劫难它是个情劫,夜华就是那个造劫的人。他既负责造劫,那我须怪不着他薄情寡义。情劫嘛,不将一腔错付的真心践踏蹂躏个百八十回的,怎么助人勘破情关呀?
          做素素时,我心心念念地以为自己与他对着东荒大泽拜祭了四海八荒,从此便是生死不离、祸福与共的鹣鲽夫妻。但他是天族太子,当知这仙凡之别何止云泥,哪怕正伤着素锦别嫁的情,也万万不会恋上一介凡人。可他竟肯与我拜了天地,大约是因着那甚么金倪兽的甚么恩情,我却记不大清。这一拜,于他而言,大约等于我还是狐狸崽子时与一帮穿着开裆裤的狐朋狗友们玩儿的那一类“老鹰抓小鸡、捕快抓小偷、新郎新娘拜天地”的游戏。我把游戏当了真,还要怨陪我玩游戏的人不肯认真,这就是我的不好了。
          再者,他如今不过五万岁出头,我五万岁却是在做什么来着?还不是跟着我四哥双双在外胡混,打着折颜上神的名号将那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给祸害了个遍。最后被担心我顽劣过头、难觅夫家的阿娘央了折颜上神将我送去昆仑虚学艺,拜在墨渊上神门下。想着若能收收性子消消顽心固然好,但若实在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好歹也要练就一双打遍夫家无敌手的拳头,嫁人后才不至于被上头的公公婆婆、左右的叔伯兄弟、前后的姑嫂妯娌、下头的管事婆子们给欺负了去。
          我跟着墨渊上神“修炼”了两万年,混没半点长进,于仙术道法一途的造诣,不在那二五眼以上、不在那二五眼以下、正正好好就在那二五眼上。连自己个儿受天劫的日子都算不出来,若非师父逆天而为强行替我挡了,我早早儿的就身死道消、化作劫灰散落于八荒六合之间了。经此一事,我总算是晓得要努力用心练功、将来孝敬师父了。结果又逢擎苍逆反、天翼开战,师父为了平息毁天灭地的红莲业火,以三魂七魄生祭了东皇钟,魂飞魄散。
          子欲养、亲不待,真真是肝肠寸断、痛彻心肺。但我觉着师父临去前既说了要我们等他,那他便一定会回来,我们师兄弟几个安心等着就是。岂料天族的甚么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不肯消停地轮番折腾,非要把师父的仙体弄到天族圣地无妄海下葬,一副不把师父埋进土里就誓不罢休的混账模样。没奈何,我只好设计灌醉上头的十六个师兄,连夜带着师父的仙体回了青丘狐狸洞,一藏就是七万年。每日里钻研道法、打坐练功,只盼着师父醒来后能夸我一句“小十七,长进啦”。
          所以说,我虽已活了十四万年,但论起认真活、用心活,却是打七万年前师父替我挡劫的那一日起。但总不好意思让五万岁的夜华也将我当作七万岁的同辈人罢。论辈分,他当尊我一声姑姑;论年纪,他喊我一声老祖宗也不为过。对着一个小了我九万岁的后生晚辈,我要如何斥责他无情无义负心薄幸?这也忒离谱了些。
          再说素锦。其实,我活了这么些个年头,一向偏爱小仙机警灵敏的,但是机警灵敏得过了头,我就不大喜欢了。在天君、夜华和素锦这一段不可说的三角关系里头,我糊里糊涂地被拉了进去、莫名其妙地成了第四个角儿。
          要我说,人家唐玄宗李隆基夺了寿王李瑁的杨氏玉环,生生将儿媳妇变作了媳妇儿,好好歹歹还补偿给李瑁一个韦氏某某呢。这天君老儿倒是好,横了刀夺了爱,竟然没有下文了,忒不地道。虽然李瑁之于李隆基是个儿子,夜华之于天君只是个孙子,但也不应该差别这么大呀?听说这四海八荒近两万年的战事,都是有太子殿下出马才能所向披靡,天君老儿倒不怕这能干的孙子与他离心离德?
          咳咳,扯远了,拉回来说素锦。这两男争一女的戏码,凡间的话本子上多得是,十本里头有八本说的都是它。这里头的关键在于被争的那个女人,也就是素锦。若她与夜华两情相悦,但不幸被天君截了胡,咳咳,只需小心周旋,待这一任天君归了混沌、夜华继任大宝的时候,自可得尝所愿。嫁了爷爷嫁孙子的女人我虽没听说过,但嫁了老子嫁儿子的女人却不是没有,鼎鼎大名的则天皇帝武媚娘啊!若她与天君实是心心相印,这都已经是天妃了,还折腾什么?莫非肖想天后之位,但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啊,她那点子微末道行,哪里顶得住八十一道荒火、九道天雷?总而言之,这出戏里,关键的角儿是她不是我,我不过是个半路插进来的小角色。她却偏偏与我这个十八线小配角过不去,诳我眼睛不说,还想诳着我跳了诛仙台,这是吃错了甚么药?
          诛仙台上那一回,我若真是嫉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要将她推落台下害她性命,那是蓄意谋杀,以命赔命绝是正理。哪怕她并未丧命,但终究坏了双目,判我剜了双眼赔给她,也算量刑适当。然则我并未推她,却是她自己拉扯一番后原地转体一周半扑上诛仙台的。被判上诛仙台的神仙们还知道闭着眼睛往下跳呢,她却睁着眼睛往上扑。那台下有十万法器的刀兵戾气在,似她这般睁着眼睛扑上去,她不瞎谁瞎?说一千道一万,我既不曾对她动过杀念,那么谋杀罪名便不成立;至于她瞎了眼睛,乃是自作孽,与我没有半分一厘的干系。做什么要剜了我的眼睛装进她的眼眶里去?!
          再有,历来审案都讲究一个原告被告当堂对质,我却是从头到尾不曾上过公堂的,也没个什么人来录我的口供。哦,夜华倒是来了,可他是在一审结案以后过来的。听了我的证词后,他也没去申请个甚么二审三审,就直接动手摘了我的眼睛。调查取证这般疏漏,审理判案又这般草率,搁凡间的戏折子里头,那是妥妥的昏官酷吏草菅人命,是要被监察御史巡按御史等等的青天大老爷请出尚方宝剑来砍了脑袋的!不过似乎这案子是天君判的,那大概没甚么人能请出个甚么来砍了天君的脑袋。一审虽已结案,但我必须得申请二审三审。虽然主审还是天君,但做错了事情要改,判错了案子也得改呀,过而改之善莫大焉哪!我的眼睛被那素锦诳去装进了她的眼眶子里,总要剜出来还我才算说得过去。
          至于那素锦还诳我说跳了诛仙台便能回到东荒俊疾山,委实地心存不良。诛仙台连神仙的修行都能诛个干净,何况区区凡人?一介凡人打诛仙台上跳下去,那是妥妥的魂飞魄散哪,连投胎转世都省了。而我彼时恰是个凡人,这才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蓄意谋杀呀。
          天宫三年,孤寂冷漠、处处白眼,只一个老实巴交的奈奈掏心掏肺地待我好。但此番临产,我却险些害了她的性命。若非疼得迷糊松了手,让她脱身出去寻人求救,劫雷之下,她焉有命在?!
          还有团子。虽说我青丘民风淳朴,未婚的娘亲抱着初生的崽子回家不算大事。但手里这个团子,它却不是个普通的崽子。看看这洗梧宫废墟之上盘旋翻飞的七十二只五彩鸟吧。典籍有载,我师父墨渊,还有那太子夜华降生时,皆有七十二只五彩鸟绕梁飞舞了八十一日。前者是掌乐司战的父神嫡子,后者是举世皆知的天族储君。如此看来,这团子也是上天定下来的君位继承人了,天君老儿是决计不肯让我将他带回青丘当狐狸崽子养的。
          夜华、素锦、奈奈、团子,我得订好底线,方可进二退一,与天君老儿好生周旋周旋。
          正想着,只见一片氤氲仙气自东南方向漫卷而来。很好、很好,天君、东华、太子以及四海八荒一众有头有脸的神仙都到了。也是,今日太子加冕授印,这些人本就在瑶池济济一堂。
          先头那飞升上仙的劫雷不算稀奇,但有阶有品的神仙们都在饮宴,到底是哪路仙家渡劫飞仙很是值得探问探问、八卦八卦。
          但后头紧接着飞升上神的劫雷就稀罕了,这八荒六合之间,上神阶品的仙家可是扳扳手指就能数得清。不赶过来看一看渡劫成神的现场,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我身上的衣服俱是血污,地上的那些也脏兮兮的穿不得了。没奈何,只得掐了个诀,将我的一身皮毛化成一件大氅,披在身上,当风而立。
          天君,呵呵,天君,咱们今儿个好好的理一理欠账吧。


        IP属地:北京14楼2017-05-26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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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洗梧宫群仙遥相见 凌霄殿众神重开宴
            隔着满地的焦花断木、残砖碎瓦、倾壁颓垣,我与天君、帝君、储君、星君、神君、仙君、元君等等一众大大小小的神仙相对而立。
            唔,不妙,大师兄也在。是了,他是西海水君的二皇子,今日太子加冕储君授印,他是理应到场为贺的。不过不要紧,大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嫡亲师兄弟,关键时刻绝不会拆台。子阑师兄一贯喜欢挑我的刺儿、找我的茬儿,当着外人却也维护我这个小十七维护的紧,何况大师兄。
            天君老儿的脸色倒像是遭了雷劈。诚然,他之前见我,我还是个混没用处窝囊废柴的凡人;今日见我,我却成了个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上神。这之间的差距忒大,委实不可以道里计,他若是还能恍若无事波澜不惊,那委实也是个人才。
            杵在天君身侧的太子夜华也像是遭了雷劈。哦,错了,今儿是他加冕授印的好日子,不是像遭了雷劈、而是确然遭了雷劈。三十六道荒火,九道天雷,熬过来可不容易啊。且这“大业”与“天劫”有所不同。“天劫”过后,失败的化作劫灰、成功的再塑仙身,我被人剜了眼睛,飞升上神之后却能开目视物,就是仙身重塑的缘故。但这“大业”么,熬不过说明你担不起那个位置、早早儿的飞灰了给后来的贤人腾地方;熬过了,这过程中受的伤也得慢慢将养,养不好挂了说明你还是担不起那个位置,养好了,亲,老天爷看好你呦。看他如今气息不稳,怕是重伤在身啊,却还能好好地站在此处,委实是个人才,唔,也算对得起那他张与墨渊十分相似的脸了。
            奇怪的是,折颜竟也混在里头。他一向懒得掺和九重天上的浑水,醉卧十里桃林、不理红尘俗事,今儿怎的转了性了?不过阿爹阿娘、哥哥嫂嫂等直系血亲皆不在,折颜也算半个白家人,我这心里头踏实不少。但又随即狠狠唾弃了自己一回,白浅啊白浅,你承袭青丘女君之位、执掌东荒大泽庶务已愈七万年之久,怎的还像儿时一般想着扯折颜的大旗、披折颜的虎皮?你的出息呢?
            对面的天君、大皇子、乐胥娘娘、还有三皇子,我都是跪过的。虽说以地位论,我作为青丘女君,对着天君老儿也只需拱手为礼,另外那三个更是得反过来跪我才是。但彼时我失了记忆,仅是一介凡人,在这九重天上,只要是有阶有品的神仙,都比我高贵。无论遇上谁,我都得行礼,怕是要跪遍大半个天宫。亏得夜华禁了我的足,否则今日就尴尬了,如何撑得起女君的架子。只冲这一点,我决定,我还是不找夜华的麻烦了。
            这一番观察打量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我尚未自报家门,已有三人道破了我的身份。
            斜刺里冲过来的奈奈抓着我的衣襟,颤抖着声音,“娘娘?”,嗯,听声调,这是个疑问句。实心眼儿的孩子呦,你方才跑出去的时候,我还是个凡人;如今跑回来,我飞升成了个上神。她这是懵了。我将怀里的团子交给她抱好,温言道,“以后还是叫我姑姑吧。”
            另一个是二皇子身边的少辛,她叫的是,“姑姑!”,唔,这个调儿,是个感叹句。不过多年不见,她怎的胖成这样了?当初在我狐狸洞的时候,还是一根细伶伶的面条,如今倒像是一个白胖胖的包子。呵,确实是个包子,她这怀着身孕呢,有馅儿啊。少辛被那二皇子搀着手挪到我的近前来,当着满地的砖石瓦砾便要下跪行礼。免了免了,我大着肚子跪过人晓得这里头的辛苦,故此实在见不得她大着肚子来跪我。“你我已非主仆,不必拜我。”
            第三个却是太子夜华,他喊的是“素……素?!”,啧,有停顿有转折,还有这九曲十八弯的声调,您怎么不去唱戏呀?在凡间的戏台上亮个嗓儿,说不定能红。我没搭理他。
            团子交给了奈奈,我的双手就腾出来了,不好再晾着对面的天君当他是片空气,遂拱手为礼,吐气开声,“青丘白浅,见过天君”,调整一下角度,“见过帝君”,呵呵,到此为止,至于其他人,却是都要来见过我的。
            大大小小一众神仙齐刷刷弯下腰去、与我长揖到地,“恭喜姑姑,贺喜姑姑飞升上神”,倒是太子夜华还直挺挺的站着,小子唉,你这角色转换得也忒慢了,学学你父君、你娘亲并你三叔。慢了差不多两拍,他大约是终于缓过来了,也与我长揖道贺,说的却是“夜华不识,姑娘竟是青丘白浅上神”,呃,这一声姑娘,称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好胆!我不将自己当成个平辈人来与你计较计较前尘往事,你倒是敢与我来平辈论交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好说好说,老身今日功德圆满飞升上神,恰逢太子殿下加冕授印,不知方不方便讨杯酒喝。”
            神仙们几万年的岁月不是白活的。
            我一青丘女君,飞升上神时不在自个儿的老窝狐狸洞,却在九重天上的洗梧宫,此一奇也。
            我本未婚,当年天君二皇子桑籍因着小巴蛇少辛与我退婚的事,在四海八荒传得沸沸扬扬,今日我却抱着一个甫出生的娃娃站在这里,此二奇也。
            天君老儿的一张脸拉成个茄子,太子殿下的一张脸白得像堵墙,还有大皇子、乐胥娘娘、三皇子等等,天君这一家子的表情都不正常得像是活活儿见了鬼,此三奇也。
            气场如此诡异,这帮老油条们不多时,便会找上各种五花八门的理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然后从仙娥处、卫士处拐着弯儿地探听八卦。
            然则我今日更了装、登了场,摩拳擦掌地正准备唱上一出大戏,若是一众票友打道回府、看台底下空空荡荡,俏媚眼儿抛出来没有人接着、流云水袖甩出来没有人喝彩,就好比是锦衣夜行、明珠暗投,岂不扫兴。
            青丘女君入了宴席,来贺天族太子加冕之喜,天君少不得要再陪着喝上三巡酒。顶头的上司还在作陪,下头的众仙哪个敢走?
            瑶池边、凌霄殿,
            添酒,
            回灯,
            重、开、宴。


          IP属地:北京15楼2017-05-26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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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缓举杯拦住三巡酒振清音喊出旧时冤
              凌霄大殿上,太子夜华的几案往下串了两个格儿,摆上折颜和我的位置。原来折颜之前不曾在这里凑热闹,却是刚刚赶来的。
              入座时,他低声解释与我听,“前几日,我在诛仙台附近碰上……”,他欲言又止,斟酌了一下用词,“一个凡人。她身上那桃花奇香很是熟悉,我回桃林后越想越觉得不对,今日便再来看看。原来她就是你。只是你的眼睛……”
              我微微一笑,“先坐着,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又咬一咬唇,盯着他的脸,“我师父?”
              “不碍事”
              我长舒了一口气,炎华洞中师父的仙体是我心心念念了七万年的大事,折颜断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诓我,他既说不碍事,那我就安心了。
              奈奈抱着团子坐在我的下手。其实,这宴上果香浓郁酒香扑鼻,对刚出生的孩子不大好。然而天君老儿的人品信用都存疑,若是让奈奈和团子离开了我的视线,散席后还能不能见到她们两个就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索性带她们入席,掐了诀与团子做了个小小的仙障。
              我慢条斯理的举了两次盏,好整以暇地看着上头的天君。他坐得甚是不安稳,活像是他的尊臀上突然长了疖子、或者是他的御座上突然冒出了钉子。我之所以说“突然”,乃是因为这惯会摆谱儿的老天君大约不久之前还在御座上八风不动地端坐如山,受新任太子、天族分支、以及四海八荒众仙的朝拜。偏我入了席,他就抽了风。
              眼见着他的右手又向案上的酒盏摸过去,若容他饮了这第三盏,恐怕他就要不胜酒力起身离席了。
              “天君”,我对他拱了拱手,“白浅前些时日输了一桩官司,觉得甚是冤枉。今日恰逢天君当面,还请天君为我做主,还我一个公道。”
              底下的窃窃私语都停了,一殿的神仙巴巴的瞅过来,等着我来说一说,青丘女君、一介上神,同何人、在何处打了个甚么样儿的官司,又是怎么输了官司的。
              他笑得比黄连还苦,“上神,今日为庆夜华建储开宴,不如……改日?”
              我岂容他改日,微一侧身对坐在下手的夜华颔首示意,“扰了殿下的庆典,老身实在抱歉”,不等他有所反应,我就转向天君,运了法力提气开音,将声音远远地送出去,“只是那桩官司,老身委实是冤甚了。未曾与原告对簿公堂,就接着了主审的判词,让人活生生地剜了老身的一双眼睛去。”
              满殿哗然。
              天君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了。
              然则阿爹黑脸我害怕,盖因阿爹养我这么大、我也在阿爹手下讨生活。天君这张脸从满面潮红、到酱紫成猪肝、再到漆黑如锅底,我只当他在演川剧变脸,瞧个乐子罢了。
              折颜从旁递过来一颗剥好了皮儿的葡萄,嗯,真体贴,回头一定跟四哥说你好话。
              我拈起来吃了,权当润润嗓子,“天君明鉴。关于这桩官司,我是迷糊得很,只大约知道是天宫里一位名唤素锦的……”
              哎呦呦,那女人如今该怎么称呼?素锦天妃?还是素锦侧妃?
              “……娘娘告我推她下诛仙台。”
              “彼时我化身成了个凡人,大概是没资格上殿陈情,就糊里糊涂地被定了罪、行了刑。”
              “今日我已回归仙身,不知可有资格同那素锦娘娘当堂对质?”


            IP属地:北京18楼2017-05-27 0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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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虑收官论功饶遗孤 故起手闲语话擎苍
                天君命人去提素锦的当儿。
                折颜端了盏酒问我,“小五,这些年我和你爹你哥哥们一直在找你,方才你说你化身成了个凡人,怎么回事?”
                不愧是相交多年的老凤凰,这梯子搬得甚是合脚。
                “说来也是赶巧了。我在狐狸洞苦修七万余年,从未踏出青丘,那日突然动念想算一算自己的天劫,不料竟推演出东皇钟有异动。”
                苦修是真的,推演却是鬼扯。东皇钟七万年解封一次,是那记载着东皇钟封印之术的册子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墨渊写的。然则让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认为本上神能掐会算法力无边,也没什么不好。
                “红莲业火可毁天灭地,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忙忙地赶去若水之滨,本想着先探查探查情况。不意正瞧见那东皇钟的封印塌了一个角儿,鬼君擎苍即将破钟而出。”
                “我与他斗了一场,虽又把他给锁回去了,但自己也没捞着什么好儿,被他封印了法力记忆,丢到了东荒俊疾山。”
                “本来这辈子大概会做一个凡人尝尽生老病死之苦,永远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却因着一些旁的缘故,有幸被‘请’上了天宫。”
                我虽用了一个“请”字,在座的又不是傻瓜。凡人修道飞升成仙的不是没有,但却从没有过一介凡人被请上天宫的先例。不是抓、就是掳,总之不是甚么文质彬彬的君子手段。
                我之所以细数这一段儿,乃是要天君老儿知道,这四海八荒之所以没被烧成白地、他之所以还能在天君的位子上稳稳地坐着,乃是因为我青丘白浅以命相搏封印了擎苍。
                他承了我的恩,却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哪怕他彼时不知道素素就是白浅、白浅就是素素,那些个没脸没皮的事情做下了就是做下了。
                同我扯着官司的那位素锦娘娘,出身于七万年前若水河畔一个覆灭了的天族分支,大约相当于牌坊一类的吉祥物,被天君老儿竖在那里笼络各分支部族的人心。
                她的确是个功臣后裔,但我却是个实打实的功臣,而且还是个被大大的辜负了的功臣。
                她跟我的这桩官司打到最后,正要快意恩仇的当儿,若是被天君老儿或是旁的什么人,拿出“她乃功臣后裔、合族老小皆为天地正道”的理由来,求我放她一马饶她一命,那可真够恶心的。索性先堵了这个口子,让他们都免开尊口吧。
                “三年多前,本君也算出了东皇钟的异动。前往查探时,异动却已平息,东皇钟封印如故。若水土地说是一位极漂亮的姑娘封印了擎苍,原来就是你。”
                捧哏的不是折颜,竟是坐在对面紫衣银发的东华紫府少阳君。
                唔,他怀里那只火红的狐狸真眼熟。好个凤九!你姑姑我被那鬼君擎苍封印了法力,让人掳上九重天投进洗梧宫差点儿与人做了小,那是没有办法。你没失忆没怎么,堂堂一个青丘帝姬竟给人做了宠物被人抱在怀里。回头姑姑一定找个时间,跟你好好儿谈谈狐生、谈谈理想。
                “上神高义,本君代六界苍生谢过上神了。”
                曾经的天地共主,的的确确有资格代表六界苍生,哪怕天君当面,也算不得逾越。
                底下的一众神仙们齐刷刷站起来,再齐刷刷跪下去,“姑姑高义、谢过姑姑。”
                我抬抬手,免了他们的礼。
                御座上的天君哆嗦着嘴唇,到底没哆嗦出甚么话来,只好与我拱了拱手。
                我拱手还礼,“不敢当,白浅幼承庭训……”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折颜似乎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
                好吧,我承认,幼承庭训这句话是掺了些水,嗯……哼……掺了好多的水~~~但是折颜,你同我是一伙儿,不好拆台吧?当心我在狐狸洞另辟出一间厢房来,专门留给你!
                “为苍生大义,纵九死、不敢言悔。”正气凛然、掷地有声,嗯,我真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上神。
              素锦到了。


              IP属地:北京19楼2017-05-27 0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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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鼓唇舌素锦挑群情 懒争锋白浅借宝镜
                  素锦缓步行来,未见丝毫慌乱。
                  对着天君、帝君、折颜、本上神以及太子殿下依次行礼,然后与殿上诸仙团团问安,进退间钗环不响、裙裾不摇,端的好风仪。
                  这一轮行礼问安毕,她在大殿中央站定,面朝着我,未语泪先流。
                  “当日因与上神有些个口角嫌隙,素锦被上神失手推下了诛仙台,伤了一双眼睛,天君将上神的眼睛判与我,素锦才能重见光明。”
                  “今日上神兴堂堂之师前来问罪。素锦一介小仙,失怙失恃,仙资微薄,实不敢与上神争锋。亦万不敢因素锦一人之过,令天族与青丘之间生出龃龉来。上神若要素锦这双眼睛,素锦这厢剜了还你就是。”
                  冠冕堂皇的一番话,字里行间指我仗势欺人——她一介小仙,我一个上神;她失怙失恃,我六亲俱全;她仙资微薄,好吧,我这年纪做她乃乃的乃乃的乃乃还有富余。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是朵儿娇娇怯怯的白莲花,我是株战力爆表的食人草。
                  大殿门口有些骚动,我瞟一眼,观服色,该是一些分支部族的将领。
                  有几个性子耿直的已站了起来,粗声粗气:
                  “素锦丫头别怕!”
                  “丫头不哭,青丘女君也不能如此仗势欺人!”
                  “就是!就是!我天族不是好欺负的!”
                  我拎起筷子,夹了一片儿桂花糖藕,咬在嘴里甜糯鲜香、着实不错。想我那狐狸洞附近也有一湖野池子,里头亦栽了些芙蕖,一会儿逮了凤九回去做与我吃。
                  再抬头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张脸。呃……做素素时,我就觉着她姿色普通;如今看来,她这姿色也忒普通了。殿上侍立的仙娥们,长得比她好看的,十亭里差不多有七八亭。夜华竟然会倾心于她,莫非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所以才觉得咸菜稀粥爽口?这审美眼光委实独到,而且不是独到一星半点儿,哼,奇葩。
                  她这姿色平庸的一张脸上装着我那顾盼神飞的一双眼,忒不登对,就好比一坨牛粪上插着一朵鲜花。哦,这是我从凡间的戏本子上看来的,多用来形容一个女人嫁了个不登对的男人。
                  鲜花插在牛粪上,终归是憾事、令人观之不忍哪。哪怕那花儿不是我的,我也该施以援手,把它拔出来才好。
                  我坐得略微端正了些,对着东华帝君遥施一礼,“帝君,听闻帝君坐下的司命星君掌凡人运数,手中有一观尘镜,可观凡人的过往、现世、将来。不知可否借来一用。”
                  其实这等观凡人过往的法器,不止一个。我之所以选定司命星君的观尘镜,乃是因为他是归东华帝君管的,天君老儿管不着他。换作了旁人,端天君的碗、服天君的管,以他那针鼻儿大小的心眼儿,说不定会被找后账。
                  东华帝君略一颔首,下头的司命星君便越众而出,对着我拱手道,“上神客气了。只是这观尘镜以凡人自身的精血为引,观凡人的过往、现世和将来。上神与素锦娘娘俱是仙身……”
                  我一摆手,“这却无妨”。随即掀起大氅的下摆,撕下一片染血的裙角。“我如今确是仙身。但个把时辰前,却还是个凡人。”
                  这裙角上的血,便是我生产之时流下的血。
                  素素的血。
                  凡人的血。


                IP属地:北京20楼2017-05-27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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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疑云起上神感蹊跷 立场易女君悟隐情
                    司命上前将我这染血的裙角双手接了,躬身道,“未知时辰如何?”
                    我这些年人间天上过得甚是混乱,眇目之后更是不辩今夕何夕,却是哪里知道,遂看向奈奈。
                    奈奈向我欠了欠身,“回上神,丁酉年癸卯月庚子日“,顿一顿,回想了一下,”未时到申时之间。”
                    素锦站在当地,白着一张脸,似已傻了。
                    我随手与自己泻了一杯酒,无意间却看见天君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司命手上的这幅裙角,恨不能吃了它。
                    吃了也没用,我贴身的裙子上头大片大片的血迹。除非他将我整条裙子都给吃了。但他堂堂天君,总不至于能豁出一张老脸上来扒我的裙子罢。不过若是我撕一个角儿,他吃一个角儿……我脑补了一下那场景,甚觉好笑。
                    正脑补得欢乐,蓦然一阵心惊,想起这整件事情的诡异之处来。
                    观凡人过往,定是非曲直。这法子,我做素素时自然是想不到的,只知反复强调“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跳下去的”。然而这法子,对神仙而言,却是再简便易行不过。天君断案为何不用?他,只是一时糊涂被素锦蒙蔽了么?
                    不。
                    不是。
                    绝不是。
                    有三种可能。
                    一,他本就是主谋,素锦不过是一颗棋子。
                    二,他与素锦同谋,或者至少也是个知情人。
                    三,他本不知情,但却很乐意顺水推舟送我一程。
                    无论哪一种,他都脱不了干系!
                    堂堂天君,为何要处心积虑的与我为难?
                    不对,这已不是为难。
                    一介凡人,“谋害天妃”也好,“谋害夜华侧妃”也罢,这罪名一旦落实,板上钉钉的死罪难逃。
                    他是要制我于死!!!
                    但,为什么?!
                    观尘镜中的前尘往事我已无心去看。
                    好罢,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杀我。
                    那么,便易地而处。
                    设若我是天君,为何要谋算素素?
                    原、来、如、此。
                    天族太子与一介凡人搅在一起,竟然还珠胎暗结。
                    这情形比之二皇子桑籍与小巴蛇少辛的那桩事,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破了天,那桑籍,不过是个受宠一点儿的皇子;夜华他,却是自出生之日起便内定了的太子——国之貳储、天下副主——只是暂未授印而已。
                    他比桑籍重要的多。
                    他的身上容不得半点儿差错。
                    可夜华与我的这一段,却是大错特错。
                    太子不能错,那么便是素素的错。
                    太子不能死,那么便是素素去死。
                    哪怕素素彼时正怀着夜华的骨血,但不过是一介凡人生下的孩子,天宫很稀罕么?!
                    好狠的帝王心术!!!
                    耳边响起折颜的声音,“小五?小五!你怎么了?”
                    我勉强一笑,“没什么,刚刚想通了一件事。”
                    我松开紧握的双拳,低头看去,掌心俱是甲痕。
                    这是一场天衣无缝的谋杀。
                    我是那案板上的肉,素锦是那切肉的刀,天君就是那个执刀的人。
                    必死之局,我却没有死,虽然失了一双眼睛。
                    是谁?破了这必死无疑的杀局?
                    是谁?为我挣了这一线的生机?
                    偌大天宫,尽是陌路。
                    除了……
                    夜华。
                    我转头去看夜华,却见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殿中某处。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观尘镜中正演到素锦与我假意拉扯然后花式扑台的这一段儿。
                    镜中的夜华,眼中含泪,嘴里却说着冷酷的话,“够了!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彼时的我只急着让他信我不曾推那素锦,未曾留意他目光中的震惊、了然、怜惜、无措、还有……绝望。
                    一眼万年。
                    我已恍然大悟。
                    九重天上的冷酷太子,与俊疾山中的深情夜华,渐渐地合成了一个。
                    一个钟情于我的太子夜华。
                    哈。
                    哈。
                    哈。
                    可笑我当时竟以为,横在我和夜华之间的,是素锦。未曾想,却是天君。
                    指导思想错误,路线方针偏离,怪不得、溃军千里一败涂地。
                    天地之主虎视眈眈,我竟能在他恶意的注视下活满三年。夜华他,费了不少功夫吧。
                    可是,俗话说的好,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他与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就是不能同心的缘故。
                    凡间时,他若以真实身份相告,我定按着他的嘱咐将自己藏得牢牢的,避开天庭耳目。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在这个前提下,所有的等待也不会太过迷茫,太过难捱。
                    天宫中,他只说得对我冷漠,只说不要同素锦来往,不要这个也不要那个,却不曾明言其中深藏的纠葛利害。但得心之安居所,九重自是进退地。
                    做素素时,我虽为凡人亦有傲骨,愿与他成并生乔木砥砺风雨。
                    他却非要将我化作蔓生丝萝,虽托于乔木,最终到底,任凭雨打风吹去。


                  IP属地:北京21楼2017-05-27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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