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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无题(雪兔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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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1楼2017-10-06 12:23回复
    尤露希安第一次遇见安娜,是在舞蹈室。当时尤露希安捧着一沓稿子,准备送去广播站,当她经过空荡荡的走廊时,随意地转着脑袋四处张望,无意中从虚敛的窗帘后望见了安娜,她在压腿,舒展着柔软的身躯,神情专注。
    尤露希安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走到了窗户旁,一只手掌轻轻覆上蒙上微尘的玻璃,她静谧地站在那里,像路边仅有的一盏孤独的灯静止在那里,望着安娜专注的身影。那个金发女孩由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她没有感到丝毫的失望和遗憾,当时尤露希安想着,她真好看。
    她在那里站了很久,不知道具体有多久。只是后来广播站的副站长急匆匆地跑过来,质问她怎么站在这里发呆,稿子要急着用,她才猛地回过神来,一边道歉一边抱着怀里沉甸甸的稿子走向广播站。
    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我。尤露希安在走路的时候这么想着。但不重要,尤露希安很清楚,后来她收拾一份份稿子的时候,看着那些苍白的纸张,眼前总是莫名浮现出那个身影,像恼人的梦魇一样缠绕着自己。挥之不去的是她。
    安娜。
    尤露希安在上课的时候,拿着钢笔在笔记本上勾勒着那个女孩的名字,在最后一笔的时候笔锋微扬。她是从弗朗索瓦丝的口中得知的。她抬头望了眼讲台上讲得滔滔不绝的老师,又偷偷把视线转向坐在窗户旁的安娜,或者说就坐在她旁边的安娜。金色的头发披戴着灼痛人的眼睛的日光,紫色的眼睛像丝滑浓稠的紫色浆液一样。
    似乎是发现她毫不掩盖的目光,安娜的视线在尤露希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转了过来,直直地穿刺过她的身躯,每一个空隙都不放过。尤露希安的呼吸猛地一窒,她紧绷起自己的身躯,觉得自己在安娜的眼睛面前完全变成了赤.裸.裸的人,她无法掩饰什么,只能羞耻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
    安娜眯起眼眸,弯成了紫色的亮晶晶的月牙。水润的粉嫩嘴唇咧开,露出几颗小巧可爱的白齿。很可爱,但此刻尤露希安是看都不敢看一眼安娜了。她躲闪着,把头颅低得很低,装模作样地别扭地趴在课桌上写字,写着一个又一个安娜,一笔一画都十分小心翼翼。
    莫名其妙的,安娜在那之后都会有意无意地接近她。甚至有一天安娜还和她一起吃便当,不敢置信。那时安娜把果酱抹在面包上,满足地咬着手里的面包,顺便伸舌舔舐去手上不小心蘸到的甜腻果酱。尤露希安看着她的动作,摇摇头,静静地吃着自己带的便当。
    “这是我姐姐做的便当,我已经好久没有尝过她的手艺了。”安娜突然开口说道,只是语气好像有些沉重,像铅。暖和的风伴随着寂静缓慢地吹来,挽起安娜的金色的发丝一同飘飞。“我是跟在姐姐后面长大的,她要撑起这个家,我和妹妹都在读书,但是照顾自己是没问题的,她放心。所以她也就没什么时间亲手为我们做一顿餐了。她的手艺还是这么好。”语罢,安娜咬住面包,撕开一块不大不小的面包含进嘴里咀嚼。
    “真好,”尤露希安咧嘴笑了笑,说道,“挺好的。”
    “……说起来,尤露希安,尤露。我觉得你像风,特别是像我故乡凛冽刺骨的寒风。”安娜垂下浓密的金色睫毛,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手指上沾着的果酱和砂糖,“给人一种留不住的感觉,只能去追。”
    “……”她的话语太突然了,尤露希安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好徒劳地张了张嘴唇,结果却吐露不出什么话语,于是沉默着放下便当。她弓着脊背坐着,接着突然笑起来。
    “差不多吧,我这人比较自由,不喜欢别人禁锢拘束我。戴上了镣铐的鸟儿还飞什么飞,废鸟一只。不知疲惫地飞多好,累死算了,比起死在笼子里值得。”尤露希安一边大笑着一边说。
    安娜缄默不语,她紫色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空洞得像是一口无底的井。她安静地望着大笑着的尤露希安,好似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她。


    IP属地:广东2楼2017-10-06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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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安娜还搬进了尤露希安所在的宿舍。尤露希安在下铺,安娜就在她对面的上铺,每天晚上她们都会躺在各自的床上,注视彼此,似乎她们之间过道的距离都缩短了许多。
      一个微凉的夜晚,尤露希安躺在床铺上,身上盖着的被褥像巨石那般沉重。尤露希安把被角掖了掖,抬起侵染上浓重睡意的眼眸望向对面上铺,望向安娜。
      安娜在换上自己的睡衣,背对着她。她的目光像是被锁定了一样,定格在了安娜的背影上。她看着安娜褪下自己的内衣,乳房的形状隐约可见,尤露希安看着她光洁的脊背,缓慢地呼吸着,接着她阖上眼睛,翻过身背对着安娜睡觉,长长的银白色头发一部分披散在被褥与褥榻之间,一部分被她给压在了身躯下,隐约的弥漫的黑暗中,就像一块披覆上了白雪的石头。
      殊不知换好衣服后的安娜扭过身望着她如雪般落寞的背影,紫色眼眸里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像冰封的河里涌动的寒水,同时波光粼粼。
      再后来,尤露希安和安娜还会邀请彼此到自己家来,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有,比如补习,比如睡衣派对,特别是睡衣派对,只有两个人的荒谬的睡衣派对。
      那时,安娜穿着长长的宽松的睡袍,怀里揣着大耳猴抱枕,眨着深邃的紫色眼睛注视着尤露希安脸上惊讶的表情。
      “……你真的不化妆?”尤露希安不敢置信地瞪着一双红色的眼睛。像清水洗过的晶莹剔透的樱桃,安娜望着那双眼睛,这么想着。
      然后她才反射弧很长似的点点头,表示是这样的。她对于化妆品也不是一窍不通,偶尔她也会拿着向妹妹借来的化妆品在梳妆镜前手法笨拙地化妆,不久她就放弃了,觉得还不如把化妆的时间用来做几道数学题。
      “可惜了,”尤露希安盯着她的脸庞,在沉默良久后从嘴唇里吐露出这句话,“…要不我给你画一次妆吧,阿尼娅。你本来就好看,化完妆就更好看了。”
      安娜笑着说好,同时她也发现了对方对她的称呼的变化。待到尤露希安去卧室拿化妆品的时候,她才开始环顾四周。她看到堆满杂物的桌子的一角放着一盒烟,她拿起那烟盒打开数了数,里面就剩三支烟了。她抽出其中一支烟,却找不到打火机在哪。
      啪。一盒火柴扔到了她面前。安娜抬头,是尤露希安。
      “没有打火机,划火柴点烟吧。”尤露希安绕过桌子,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安娜乜斜着眼眸看了眼尤露希安,又低下头点燃了烟,垂着眼睫吸了一口烟,然后递给尤露希安。
      “就抽一口?”尤露希安问道,安娜没有回答一个字,她面无表情,维持着递烟的动作。
      尤露希安咬着牙深呼吸,接过了那支烟把它抽完。奇怪,她总觉得弥漫的烟草味道里还有安娜的嘴唇的味道。
      尤露希安把烟头扔在堆满烟头的烟灰缸里,低声咳嗽了几下。
      “化妆吧。”她说。
      “好。”安娜回答。
      尤露希安再深呼吸一次,从化妆袋里掏出化妆品,她望着安娜在灯光下的紫色眼睛,她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
      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对方被胭脂粉抹染的恬静脸庞,心脏随之加快跳动的节奏就像敲下的一个个鼓点般咚咚作响,在胸腔内部震颤着。低垂的眼睫微颤,微敛的眼眸里映着灯的亮光,如同静谧夜空里仅有的一颗星辰。不经意的目光碰撞,就像孩童稚嫩的脚丫触到微凉的水,仅轻轻一点就收回,在彼此心间荡起一圈圈涟漪。
      她们醉了,醉意微醺。在化完妆后,尤露希安扔掉手里的化妆品,竟和安娜喝起了酒,她们拿着酒瓶就像疯子一样大笑,笑声默契地戛然而止后静静地看着对方,再大笑。
      她们跳了一曲可笑的探戈,两个人摇摇晃晃地趔趄着脚步配合,动作笨拙而古怪。在最后,她们因为重心不稳一同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安娜被压在下面,地板硌得她背有点痛,但是她还是笑着。尤露希安长长的白发从她的背上和肩上滑落,安娜在恍惚间觉得那有点像蜘蛛丝,会缠绕上她的脚踝和手臂以及脖颈,再拉向无底的幽暗深渊。有几撮白发垂落在她的脸上,弄得脸庞微痒,而尤露希安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她。
      尤露希安笑着,手臂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准备起来,却忽然被一只白皙的手臂环住脖颈拉低靠近,嘴唇上的是微凉的触感。于是她抓住机会回应安娜,与她唇舌缠绵,她们不分彼此了。
      安娜哭了,尤露希安捧着她的脸深吻,替她擦去不断滑落的泪水,湿漉漉的一片,还有点滑腻的感觉。在她们放开彼此后,安娜嚎啕大哭起来,嘴里不停地低喃着对不起。
      当夜,安娜留在了尤露希安家里。她把安娜抱到自己的卧室里,然后关了房间里的灯,掩盖上厚厚的窗帘布后,温柔地褪去了安娜的睡衣。安娜抽噎着,也为尤露希安褪去她身上的衣服。
      她们从未经历过如此甜蜜而痛苦的夜晚,她们就像两个饮鸩止渴的人,心甘情愿。在这过后,尤露希安靠着安娜平静地入睡。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安娜睁开惺忪的眼眸,看见尤露希安早就醒来了,她盯着自己看,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安娜沉默。
      “我做了个梦,”尤露希安缓缓地说道,她的呼吸绵长而平静,让安娜想起那海水潮涨潮落的声音,“我梦见我们蜷缩在雪地里,那些雪很苍白,就像我俩的皮肤一样。没有生命力,只有一纸苍白。”
      尤露希安突然沉默了,安娜诧异她为何突然打住了话语,眨了眨紫色的眼睛,她望向尤露希安,见对方正安静地看着自己,专注的红眸让她不由得将目光移到别处。接着安娜点了点头,示意尤露希安继续说下去。
      于是尤露希安又继续说道:“我们一起仰起脑袋,看着暗沉的夜空。你望着星星,我望着你。我觉得你浓密的睫毛上挂着的雪粒比夜幕里的星星还要璀璨。接着你又看向我,沉默地。我们笑了,一同笑了起来。披着厚厚的毛绒绒的黑色毯子,在雪地里把彼此搂得更紧了,但我们依然在不断地颤抖着。不过足够了。
      “你和我的头发上都是白雪冰晶,不过我的头发本来就与雪的颜色相近,这些小东西只会使我的头发看起来更加雪白,像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但你不一样,你的头发粘上了细雪,白色的。你的头发染上了我的头发的颜色。”
      说完,尤露希安微笑起来。安娜望着她,也微笑起来。
      “很美丽的梦。”安娜评价道。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很浪漫。”尤露希安抓起安娜有点肉乎乎的手掌,拇指在柔软的掌心里摩挲着,微痒的感觉随着指腹轻轻抚弄的动作拨动安娜的心弦。
      “虽然偶尔我也会做噩梦。”尤露希安突然说道,她咽了一口唾沫,“唔,有点奇怪。我梦见了一头白熊,还戴着一条米色的围巾。它躺在一块浮冰上,暗蓝色的天空繁星满天,它摘下了一颗星星,放入嘴里吃掉了。
      “接着它静静地望着天空很久,画面突然清楚起来,也不是说清楚,就是很突然的,它白色的毛沾染上了猩红的血液,身上有很多个血窟窿,血液都在汩汩地往外面涌出来,染红了它的围巾,也染红了浮冰和周围的海水。那浮冰摇晃着,接着那头白熊从浮冰上滑下来,跌进了海里。它死了。”
      “……”安娜不语,她伸手捋顺尤露希安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白发,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
      “鸟的栖息之处是树,那么鸟应该死在树上吗?”尤露希安问道。
      “我不知道,茱莉娅,我不知道。”安娜对她说道,“我曾经养过一只鸟,它似乎很不喜欢被关在笼子里,不,它就是不喜欢。像你说的那样,是了,它渴望自由。于是我放走了它,为此我还跟我姐姐吵了一架。
      “惊喜的是,它每年都会回来找我,停在窗户上,静静地看着我,我也不理它,任由它停留在那里,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再也没来找过我了。我那时难过了很久。我想,要么是它厌倦了,何必为了个不相干的人不辞辛苦地跑来。要么就是它死了,杳无音信,我不知道它在哪,死在哪,怎么死的,是否无人问津。遗憾。但不后悔。”
      “我明白了。”尤露希安说道。


      IP属地:广东3楼2017-10-06 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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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不知不觉间,她们好像变成了陌生人。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包括她们自己。也是,她们的关系一直都是这么糟糕,这么奇怪。像被扔在衣柜角落的没有捆绑好的毛线团,再拿出来理的时候却理不清了,乱得可怕。
        一天,安娜手臂撑着脸颊坐在座位上,她看着属于尤露希安的位置,那里是空的。终于在下课后,她才猛地想起尤露希安那天跟她说的话,她很害怕,但又很镇定。她走到校园里静谧的花园处,那天她在一棵大树前站了整整一天。尤露希安的身躯吊在她面前,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筋骨般无力地吊在那里。安娜平静地望着尤露希安的脸,她抬手一抹自己的脸庞,才发现自己又哭了,衣襟早就被泪水打湿。
        尤露希安自杀了,在树上吊死。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有安娜知道,也许就连她也不知道。那时安娜恍恍惚惚地在学校里度过了两天,直到第三夜,她才梦醒一般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鸟死在树上了。竟真是无人问津。
        安娜后来又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度日。直到有一天,又传来消息,说安娜死掉了。说尸首是在那个蔚蓝的湖里找到的。而那个湖,就在尤露希安吊死的那棵树的旁边。
        曾经的某个夜晚,安娜搂着尤露希安躺在被褥里。安娜说,如果按照你说的,那么我是你的树,你是我的海。当时尤露希安笑了,她说,还不如说我是鸟,你是熊。
        那我得找到你呀,可别永远就停留在了树上。
        那你要在鸟死之前找到它,它一旦飞累了就会掉落到树上死去,它可不想默默地死去。
        好。


        IP属地:广东4楼2017-10-06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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