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经过几次与季彦直接正面的交锋之后，即便口头上不愿意承认，季然的心里却也十分清楚地明白，这一次，那个混蛋是认真的。
否则，一直习惯了逆来顺受的他，不会跟她发那么大的火，说那么狠的话。
她这个讨人厌的哥哥，虽然在她眼里从来都是一无是处，但是客观来说，他的脾气还是相当不错的。从小到大，在为数不多的印象里，她几乎从未见他发过一次火，说过一句重话。
也就除了那一次，他为了高洁，那个他心爱的女孩，跟她这个唯一的妹妹发生了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
爱情使人勇敢。
它是盲目的、疯狂的、不可理喻的，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被人的思想所左右。
在搞清楚了这一点之后，季然自然也就没有了阻拦的理由。
毕竟连她自己都是这么疯狂。
谁会想到，在多年以后，她居然会跟那个从小就和自己的哥哥厮混在一起的男人恋爱了呢？
又有谁会想到，人前高冷范儿的偶像明星，私下里却是个逗比，还暗戳戳地用小号潜伏在她身边那么久，只为博君一笑呢？
毕竟，爱情它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啊！

61.
“干嘛一直戴着口罩呀？这里又没人，偶像包袱这么重的嘛！”
在包间里坐下，见季彦一直用口罩遮着脸，高洁忍不住揶揄。
她的老板自从参加综艺，在电视上露了几次脸以后，就收获了一大票迷妹粉丝。如今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了，出门如果不“武装”一下，很容易就会被人偷拍或者索要签名。
是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在外出的时候通常都会戴上口罩遮掩一下。
这本不足以为怪。只是，此时包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家伙居然还在“耍酷”，高洁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赶紧摘掉，让我看看你的脸，是不是又帅了。”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动手甚是胡闹地去扯他的口罩。
男人却偏头一躲，轻巧地避开了她的动作，顺便捉住她不安分的手。
“一月未见，人没长胖，胆子倒是肥了不少！”
用修长的手指桎梏住女孩纤细的手腕，男人语气温和，眼中却透着一股迷人的危险：“小姑娘，你很能耐嘛！敢在老板面前这样放肆，就不怕我……”
“怕你什么？”
高洁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满脸都写着“你能奈我何？”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他眸光一闪，眼底掠过一丝促狭，接着就突然用力，将女孩白皙纤长的手腕进一步扯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知不知道……”

“喜欢！”她说，特意补充了后面一句：“我偶像挑的东西我当然喜欢。”
“呃，这样啊……”
一听她说偶像，对面的人显然有些失望。随即，又自我安慰了起来：“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高洁则莞尔一笑，紧随其后又加了一句：“因为是你送的，所以尤其喜欢！”
瞬间就多云转晴，男人像个孩子般开心地笑了。
大概是有些得意忘形、乐极生悲了，他刚笑完就忍不住抬手，皱眉“咝”了起来。
“怎么了？”
见他隔着口罩捂着嘴，女孩是一脸讶异。
季彦没有回答，吸了一口气，感觉嘴角没那么疼了之后，他才抚着痛处，颇为迟疑地开口：“我今天……可能没有那么帅，所以……”
“你不许嫌弃我。”
他跟她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呀？为什么要嫌弃你？”高洁更加莫名了。
对面的人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抬手将自己的口罩从脸上扯了下来。
意料之中白净帅气的面庞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带着红肿的脸。
“你的脸怎么了？”女孩满脸都是惊讶。
对方脸上那些红肿以及嘴角的撕裂，很明显是被人打出来的。
“你不会又被董事长……”
她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男人则毫不避讳地给了她肯定的回答：“除了他还能有谁？”

“我说你怎么总是惹你爸生气呢？”
高洁从包中抽出一张湿纸巾递给他，忍不住就心疼地埋怨了起来：“他一生气你就得挨揍，所以干嘛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去惹他呢？”
“我就算不惹他，也有可能挨揍的。”
季彦感到委屈：“你是不知道，他打不打我完全不需要理由，只看心情。老爷子很任性的。”
“那你就顺着他一点嘛！你不是很聪明吗，干嘛跟他死犟呢？”
“我若真是聪明，从头到尾就不该顺着他。把他惯成了现在这种鬼样子，对我自己半点好处都没有。”
抬手用湿纸巾擦拭了一下嘴角的伤口，季彦“咝”了一口的同时，语气不免有些愤愤。
高洁则感到好奇：“鬼样子？哪种鬼样子？”
“一生气就拿我当出气筒呀！”季彦吐槽。
顺便心疼起了自己那张无与伦比的帅脸：“真是可怜了我这张脸，跟着我不知道吃了多少次苦，挨了多少顿打。日后我可得好生把它供养起来，每天三炷香。祈祷它可以顽强一点，耐揍一点，顺便……再帅一点。”
他居然又笑了，嘴角却因张不开而感到有些为难，看样子颇有几分滑稽。
这本来好好的卖惨，说着说着“画风”就不对了，卖惨秒变卖萌。真是服了他了！
忍俊不禁的同时，高洁也不由没好气了起来。
“终于明白你爸为什么总打你了，”她说，顺便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那张异常欠揍的脸：“你现在看起来就很欠抽，你知道吗？”

“欠抽？我怎么就欠抽了？我明明很惨的，好不好？”他简直冤枉。
女孩则用四个成语终结了他的叫屈：“胡言乱语、胡说八道、颠三倒四、不知所云。”
“哦。”
对面的人闻言只是平静的地“哦”了一声，接着，就眉开眼笑、臭不要脸地自恋了起来：“我怎么听着觉得有点可爱呢？”
“是挺可爱的，”高洁回答：“可怜没人爱。”
“不是吧？”男人有些受伤：“扎心了，姑娘，要不要这么狠？”
女孩则继续补刀：“扎的就是你的心，看能不能扎醒你。”
“然而我的内心毫无波澜。”
“是毫无波澜，还是千疮百孔？”
女孩穷追不舍，他只好放弃抵抗。
“千疮百孔。”
他如实回答，随即就告命求饶：“所以可否请高老师口下留情，留个全尸？”
吃完饭，又四处逛了逛，等季彦将高洁送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已经夜里十点多钟了。
“明天我几点钟过来接你，会比较合适？”
临近分别，在女孩下车之前，男人转过头来低声问了一句。
没有问她可不可以，也没有管她是否有空，他直接用一个封闭式的问题，单方面就默认了他们明天一定会在一起。
可真是有够鸡贼的……
还说罗弋是个心机Boy，明明他自己更心机！
撇了撇嘴，女孩是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你就那么肯定我明天一定会陪你呀？”

男人则干脆伸手揽过她的肩膀。
“我不管，”将高洁从副驾驶上一把扯进自己的怀里，季彦的语气颇有几分无赖：“我只有这两天有时间，你必须陪我。天塌下来你都必须陪我！”
他看起来有些霸道，有些嚣张，还带着点孩子气的撒娇。
在他灿若星辰、温柔如水的眼神攻势之下，女孩很快就乖乖就范。
“行行行，陪你。天塌下来都陪你，地裂开来也陪你。你满意了吧？”
“嗯，满意。”他果然满足地笑了，并且迅速“膨胀”了起来：“如果你能抱我一下，我会更满意。”
“得寸进尺啊你。”女孩给了他一个白眼。
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下意识地，她还是将身体向着他的方向靠了过去，同时用双手搂了搂他紧窄的腰身。
“哇，原来你这么瘦的呀！”她看样子很满意于自己双手箍住的围度。
季彦则笑了，他并未言语，只是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着怀中那曾经渴求了很久，如今也来之不易的幸福温暖。
半晌，在周遭开始变得越来越安静的时候，高洁重新坐了起来。
“我该走了。”她说。
男人有些依依不舍：“你还没说我明天应该几点过来呢。”
“九点吧，等我们都吃过了早饭。”
“好。那么，明天见。我会想你的。”
“我也是。”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度过了一个专属于他们的愉快周末。

美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又到了要分别的时候，这一次，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人似乎格外有些不舍。
“明天见完投资人，我就该回洛城了。”他看起来有些惆怅：“晚上你如果没有别的安排，我还是想跟你一起吃饭，可以吗？”
小心地征求对方的意见，直到女孩点了头，季彦才立刻喜笑颜开。
“那么，我把房卡放在酒店前台，你如果来得早了就先到我的房间休息。等结束了我就过来找你，好不好？”
他问她，随即又语带歉意地同她说道：“明天不知道会忙到几点，所以我可能没有办法去学校接你，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工作第一嘛！”女孩毫不矫情地摇着头。
男人则一秒变得严肃，顺便纠正她：“在我眼里，你才是第一。”
第二天的下午，在快速忙完当日的作业之后，高洁立刻坐车去了季彦指定的酒店。从前台处拿到房卡后，她直接进了季彦这几日下榻的房间。
一个人在房间里还是有些无聊的。
百无聊赖地等待了许久，就在高洁靠着沙发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熟悉的低沉嗓音在门外响起：“是我，季彦。”
瞬间一个鲤鱼打挺，惊喜的人起身、奔跑、开门，动作一气呵成。
就在她张开双臂准备给来人一个大大的拥抱的时候，门刚打开，外头的人似乎失去支撑，直接以一个压倒性的姿势迎面向她摔了过来，一头栽进了她看起来就不甚牢靠的怀里。
“怎么了这是？你……季彦，你怎么了？”

男人伸手从她掌心接过两粒药丸，面对女孩的冒失，他甚至理解地笑了：“麻烦……帮我倒杯……水……”
又慌里慌张地去倒水，直至照顾季彦服下那两粒药片之后，高洁才感觉砰砰乱跳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吓坏了吧？”
缓上片刻，感觉攒了一些力气之后，季彦才笑着再度开口问向对面的人。
他已经很虚弱了，却仍然努力向她展出一个舒缓温和的笑容。
高洁点点头，语带委屈，显然还有些害怕：“我以为你，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吗？”
季彦嗔笑，接着便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傻瓜！”
怀中的人是一脸惊魂未定的神色，红了的眼眶里甚至还挤出了两滴不争气的泪水。
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痕，男人在感动之余亦不免心生内疚：“抱歉，吓着你了。不过你别怕，有你陪着我，我舍不得就这么死掉的。”
他试图用说笑来缓解她的不安，女孩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许说死字！”
“好，不说，保证不说。”他乖乖听话。
她又抬头问他：“你刚刚是胃病犯了吗？”
“嗯。”他诚实回答。
“又喝酒了？”
“是啊。”
“知道自己有胃病还喝酒？你不要命啦！”
忍不住就开口责备，对面的人则有些无奈。

“没办法。”他说，脸上正是一副无奈的表情：“你知道的，我也很讨厌喝酒。可是那帮人……就喜欢在酒桌上谈生意。我也……”
男人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深知有些事亦非他能左右，高洁只好跟他约法三章。
“以后不许再喝酒了。”她向他提了一个要求。
他则顺从地点头：“好，尽量不喝。”
“你保证。”
“我保证。”
“现在好点没？”
“好一点了。”
“还疼吗？”
“还是……有点疼的……”
他没有隐瞒自己的痛苦，亦如愿换来对方一句关怀的话语：“那我扶你去沙发。”
“好。”
在说完这声“好”之后，他感觉期待中的幸福，似乎离他又近了一步。

62.
“好抱歉，说好陪你一起吃饭的，好像……做不到了。”
在沙发上暂缓片刻，感觉没那么难受了之后，季彦抬眼，一半愧疚，一半惋惜地对着面前的女孩说道。
高洁则是一脸责备：“还吃什么吃呀？你都这样了，我哪里还有心情？”
“饭还是要吃的，”他说，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开始催促她：“不早了，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等会儿天就黑了。我可能没有办法送你了，所以，你要早些回去，不然我不放心。”
男人语气温柔，尽量小心地跟她商量。
女孩却是一脸坚决：“我不回去。你都这样了，我也不放心。”
她看样子执拗得很。
季彦无奈，只能再度温声细语地劝慰起来：“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的。我已经好很多了，也会尽量照顾好自己。你就放心回学校吧。”
他尽量微笑，使自己看起来不错，可是脸上难掩的疲惫还是瞬间出卖了他。
“你看看你，脸色都白成什么样子了！”女孩责备：“你要是真会照顾好自己，还能搞成现在这样？”
她满脸都是不相信，让对面的人，在无奈的同时也感到了些许头疼。
“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真的，我不骗你，只是看起来有些吓人而已。不过，我都习惯了，有足够多的应对经验。真的撑不住的时候我会给自己打120的。”
男人仍在微笑，努力试图说服她。可是这本是安慰的话，尽管他的语气也并不煽情，却还是让对面的女孩很快就湿了眼眶。
“习惯了什么？”她抬头问他，“习惯了疼痛？习惯了忍受？习惯了自己给自己叫救护车吗？”
声音一度哽咽。

想到他刚刚那强忍痛楚、强颜欢笑的模样，高洁的心里就莫名有些酸楚。她知他素来隐忍，却不知他连生病都要强撑。
一个人忍痛，一个人吃药，甚至要自己给自己叫救护车。他就不会感到难过，感到委屈，感到悲凉吗？
“我不允许你有这样的习惯。”忍下心中那份酸涩，她最终握住他的手，霸道又坚决地这样跟他说。
男人闻言似乎怔了一下。接着，他像是有些被感动了，低下头呆呆地凝望了她很久，之后才略显落寞地开口：“不要对我这么好……”
看着她的眼睛，他的语气是十二万分的认真：“真的，不要对我太好。我怕有一天我也会习惯，习惯你的好、你的陪伴、你的心疼。”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想将这一切全都收回，我一定更痛苦，比你无视我的时候还要痛苦。”
“所以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
他看着她，眼中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有欣喜，有感动，有期待，有不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心又开始酸涩，她尽量忍下。
“没有这种如果，”她十分肯定地告诉他：“你尽管放心去习惯。要相信明天会更好，要相信我会一直对你好。”
“我，高洁，就想对季彦好！想一直一直都对他好，因为季彦对我也一直很好。”
女孩握紧他的手，郑重地向他起誓，真诚的话语里，没有一丝闪躲的情绪。
还能说什么呢？
除了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他还能说什么？
所有华丽的语言和辞藻，在一颗坦荡诚挚的真心面前，不过都是苍白。

抱紧她，搂住她。
如果此刻便是永远，下一秒就算是即刻死去，他也认为一切都很值得！
就这么相拥着坐了很久，窗外的天色，最终完全暗了下来。
黑暗中，一切都是那么宁静，那么遥远。
打破这份和谐的是她肚子里的“咕咕”声。
“你是不是饿了？”他很快就察觉出了异样。
女孩则感到有些难以为情。红着脸从他温存的怀抱中坐了起来，她打开房间的灯之后，便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你也吃点东西好不好？我帮你点份稀粥。”
她很自然地跳过了他刚刚的问话，试图化解那一瞬间的尴尬。
男人也不揭穿，很快就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保险起见，我还是什么都不吃比较好。要不然，我恐怕会再次吓着你。”
他半是认真，半是说笑。
女孩却又立刻面露担忧：“保险起见，你要不要去趟医院？我说真的。”
“不用。没出血就没事。”他宽慰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我说你，不会是真的不打算走了吧？天已经黑了。”
“嗯，不走了。”她语带坚决。
“想好了？”
“嗯。”
“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他问。
“什么话？”
“女孩子单独跟一个男人在一个封闭的空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他又重复了一遍告诫的话，女孩显然并没有当真。
“跟你在一起，不危险。”她十分肯定地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