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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红】锁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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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04-06 12:28回复
    红二爷,我张启山这辈子求不得是你,放不下也是你。
    张启山,我二月红拜你所赐,前半生妻死友叛,后半生孑孓孤煞,我都未曾后悔遇见你,如今却愿此生不曾相逢。
    图源赵璞玲《三月初三》,侵删致歉。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7-04-06 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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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榻闲叙·一】
        师傅病重那些年,总爱躺在病榻上絮絮叨叨说些以前的事情,夏雨秋风、春霜冬雪,四时景象八方荒野。当时不明白为什么过了许久的事情还要重提,几声叹息,徒生怅惘有何意义。
      师傅便会与我说人这一辈子总该有些念想,藏在心里。
      当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觉得我二月红这一生该是肆意潇洒,不困于心不乱于情,如今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才终于开始明白。
      早就困死在自己的一方天地。
      只是,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到最后也还是落得个妻死友叛的下场。
      我二月红孑孓一生,在遇见他的那一刻便注定孤煞。
      窗外似乎又下起了雨,凌冽逼人的寒气。
      睁开眼是墨色浸染的黑暗,无边孤寂。
      刚被送来这里的时候,时常有人来看我,陆陆续续的。总是这个前脚才走那个便来了,明明是一座禁牢,竟变得十分热闹。
      在昏睡期间醒来总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絮絮叨叨说的大约也是一样的内容。
      你以为你还是曾经那个红二爷么?佛爷已经弃了你,自求多福吧。
      听不听得到又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是来扬威的,便顺了他们的心意。
      只是到底有些烦了。
      一日精神好些,便对着某个人笑,我二月红向来不是个慈悲为怀的人,他人生死早就与我无关了,更何况如今这番田地。
      后来他来了一趟,说,你倒和以前一般无二,见着喜欢的便笑,你瞧瞧他因为你死了,你高兴呢还是伤心呢。
      若死的是你,我会更高兴。
      红二爷说得好,我张启山还没看见你受尽折磨。
      未说完的话也不必再说,早就知晓。
      生生世世,生生死死。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7-04-06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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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榻闲叙·二】
          我从未想过他还会来看我,在一个据说是满城风雨的午后。
        我也未曾想过我二月红如今活下去最大的动力竟是与他互相折磨。
        真是讽刺。
        红儿,他大约是想这样喊我,说完却觉得有些后悔,最终说出来的不过是,红二…….爷。
        张大佛爷真是开玩笑,这世间哪里还有什么红二爷?
        这些话我以往就说的顺口,如今说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二月红,你看看你自己,如今在我手上还要什么傲气?
        激怒他这种事情不需要任何技巧,自以为是的感情哪怕是我一厢情愿,到底纠纠缠缠那么多年。
        知道我为什么会杀了他么?他也不怒了,径直坐在我身边抬起我的下颚,逼着我看他。
        狠绝,怜悯。
        想了想大概是说上次那个人,只是与我何关呢?我甚至连他什么模样都不曾记得。怜悯或是动情这种事,我不会再做,彻骨的伤体验一次便够。
        你以为是因为你对他笑了么?你是哪来的自信我还爱着你呢,嗯?红儿。
        不要管他,不要管他说什么。心中一阵惶恐,下意识的闪躲。
        感受到我的退缩,他似乎很开心,说出来的话也染上了笑意。
        九门提督,上三门,中三门,下三门。你二月红好好的梨园当家,身处上三门,却到底逃不了家不成家,人不成人的下场。我张启山这毕生心愿,毁了你。
        毁了你。
        那恭喜佛爷了。
          不必,你该得的。
        “今日里败阵归心神不定,劝大王休愁闷且放宽心。
          怎奈他十面敌如何取胜?且忍耐守阵地等候救兵。
          无奈何饮琼浆消愁解闷,自古道兵胜负乃是常情。”
        在他怀里咿咿呀呀唱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佛爷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贱妾何聊生,我二月红早就毁了。
        自被囚以来,我第一次看着他,笑着说。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7-04-06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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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榻闲叙·三】
            雨水,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然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且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水矣。
            初候,獭祭鱼;二候,候雁北;三候,草木萌动。
          张副官来了一趟,说是佛爷最近有些忙,怕是顾不上我了。
          我闭着眼没有说话,他张启山从前就不曾顾得上我,如今又怎会多瞧我一眼。
          我与他隔着散不尽的仇恨,厚重到令人窒息的怨忿。
          他饶不了我,我也原谅不了他。
          如今,他留着我怕也是想让我体会一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下场。
          “二爷,今日雨水,正月中。”
            “春天了。”
            “是的,冬天已经过去了,有些事情总会过去的。”
            “张副官,我二月红也曾怨过你。”
          他愣了愣,像是没有料想到我会突然说这个,拿着钥匙的手顿了顿。
          想来我落得到这种地步也算是拜他所赐。
            兜兜转转,一切的源头竟是他。
          如果当时不曾盛名在外,如果他不曾来过我的梨园,如果他不是张启山的副官,我二月红是不是还是那个九门提督,是不是还身处上三门,是不是不会妻离子散,身囚于此?
          自欺欺人罢了,他张启山想要得到的东西,如何会放过。
          “二爷。”他犹豫着喊了我一声,打开了手电。
          一瞬间的光亮让我有些失神,下意识的伸手便去挡住眼睛。
          “关了它。”
          失而复得的东西如果还要得而复失,还不如就这样不曾再得到过。
          “都说最恨是求不得,求不得便不求了吧。”
            “二爷。”
            “就这样也挺好的。”
          转过身挡住亮光,不想再去看他,我怕我会忍不住的迁怒。
          他于我是有亏欠,可我已经没有了立场。
          伸开手放在眼前,外面似乎有光从窗缝中漏了出来,有点失神。
          又想起他说今日说雨水。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只知道再次转身的时候便看见他站在床前。
          他在等我开口,我在等他。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常常做我自己的事情,他有时候在一边看着,有时候做他自己的事情,就算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只是如今,有没有话说,都是尴尬。
          “你可怨我?”
          想来张副官是回去与他说过了。
          “他倒是尽心尽力。”
            “红儿,你可曾怨过我?”
            “又何必?”
          平生多恨。
          “罢了,你一直都怨我不曾救她,你可知我”
          “张启山,如你所见,我二月红不过是个戏子,不懂你所说的家国大义。”
          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他说什么家国大义,都说戏子无情,我二月红好不容易得一人心冷暖,竟落得如此下场。
          何其悲哀。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4-06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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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榻闲叙·四】
              自那次以后,他便吩咐人将窗户上的封纸揭开了去。
              河汉浅浅,倾城日光。
              呆呆的坐在窗下看了一夜,滴水不进。
              这件事他很快就知道,匆匆的来生硬的灌下些饭菜,又匆匆的离开。
              丢下一句,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我有千百种办法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启山,你身上的脂粉味道真难闻。
              他愣了愣,笑着说,那些庸脂俗粉怎么比得上二爷?
              自从被囚在此,我似乎很少能够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
              争锋相对,磕磕绊绊。谁也不肯放过谁。
              之后每日三餐总是送的及时,我也都全都乖乖吃下,不留给他任何借机发挥的借口。
              也无其他,不过是不想再见到他罢了。
              本以为这样便可以相安无事,他达到他的目的,我过我的生活,左右境遇不会再比现在还差。
              却不知,身体先于意志倒下。
              模糊中似乎看见了师傅,拿着戒尺一下一下的告诉自己,什么叫本分什么叫情分,背后是那座偌大的梨园,旧景再现,忍不住想要靠的近一点,眼前却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挡住我所有的窥探。
              “二爷。”似乎听见了丫头的声音,左右找寻,却只见陈皮冷面冷心,视人命如草芥,笑着说“师傅,你可后悔?”
              “二爷。”呼喊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却总是挣脱不开,总是徒劳。
              幽幽转醒,只见床边围满了人,没有师傅,没有丫头,没有陈皮。
              一个个的急红了眼,这算个什么事。
              “二爷醒了。”身边的人喊了一声,便立即有医生凑了过来,周围满是药水味道。
              嫌恶的躲开,执意不肯让他过来。
              他也确实没有再靠近过来,出去了又很快面色惨淡的回来,不再顾忌我的反抗,打了针镇定剂。
              不说我也是知道的,我二月红哪怕落得如此境地,没有他张启山的命令,还是没有人敢放肆。
              顾忌的也只是他张启山是否还留有旧情。
              只是可惜了。
              再次醒来时,身边只剩下张副官,看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二爷可饿了?”
              想来是希望缓解尴尬,但到底是武人思维,想了半天也不过不痛不痒的一句没有意义的话。
              “医生说了,二爷现在身子虚只能吃些流食。”
              “让我静静。”
              我实在是提不起来与他说话的兴致,一来经上次后我与他实在是没什么话可说,二来也是实在提不起什么精神。
              他大约也是知道,说了句他就在外头有事唤他便离开了。走到一般又折了回来,定定看了我许久。
              当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你可知,你昏过去的时候他说若是醒不来便叫这整屋子的人给你陪葬。”
              “不必。”
              “什么?”
              “我二月红若死,只要他一人陪葬。”
              是最浪漫的诅咒。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7-04-06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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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榻闲叙·五』
                5.
                他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好,来看我的次数也越发频繁。基本上是日日前来,有时候被事情绊住了也会叫副官来知会一声,说是不必再等。
              不必再等。一颗心早就没了安放,该等谁?
              最近总是懒懒的,也不愿与他多说话,他也不恼,总是抱着我安静的看着窗外。
              那窗外的一方天地,我未曾知晓。就算是逃,也是无处可逃。
              “二爷,你若是一直这样温顺该多好。”
                “红某怕是不能让佛爷如愿了。”
                “也罢。”
              然后再也没有说话。
              最近副官来的勤,我与他到底还是熟识的,之前的话一半算是气话,我与他也还是存着最后几分情意。
              “二爷,听我一句劝,又何必处处与佛爷作对。”
              我知他是为了我好,但我二月红这一生所有的善心早就被磨得干干净净,人情冷暖对我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了。
              “战事如何?”
              他许久不来并非没有征兆,随口问了问也没想着能有什么回答。
              “兵临池下,金戈铁马。”
                “张副官真是说的一手的笑话,这戏文里的把戏怎么信的?”
              “二爷。”
              他回来了,我顺着声音看过去,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未曾换下。
              抬手让人端着盘东西进来,转身又让所有人都出去。
              下雪了,伸手触摸他肩上的雪花,手在触碰到的一瞬间滑下,没有立场。
              “你若是想去,我便带你去看,银装素裹的你定会喜欢。”
                “不必了。”
                “也好,你身子不好,免得受了凉。”
              若是从前他对我说这些话,我定会高兴许久,都说戏子无情,却谁知并非无情实乃不敢动情。只是现在,一身残躯,受不起了。
              我与他的情分算是尽了,剩下的便只有恨。
              “红儿,”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为难,良久才道“再为我唱一曲吧。”
              再为我唱一曲吧,想起曾经他似乎也曾这般同我说过。
              当时他一撩衣摆,双膝落地,张家上下百十口人都随着他统统在自己面前跪了下来。
              “张启山,你可记得当年你带着张家子孙在我面前跪下,说只要我答应唱一出戏,就算是要你全家性命也都尽管拿去?”
              不愿触碰的记忆被活生生剖开,到底是锥心泣血的痛。
              “记得。”
              “如今可还算数?”我看着他,凉薄开口,“我二月红拜你所赐,前半生妻死友叛,后半生孑孓孤煞,这滋味你是否也想尝尝?”
              “红儿?”他向我走近了一点,像是要确定什么一般,叹了口气“算数。”
              然后一甩衣摆,跪下。
                一如当年。
              只是,张启山,你还是当年的你,我却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二月红了。
              “佛爷跪早了,我二月红早就毁了。”我看到了他眼中一刹的失措,“被你张启山亲手毁了,你可高兴?”
              “我只问一遍,这戏你到底唱不唱?”
                “不唱。”
              外面似乎起风了,通过窗户缝钻了进来。才想起来早就过了正月中,却还是下起了雪,不合时宜。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04-10 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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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榻闲叙·六』
                  雪越下越大,这场春寒倒得厉害,以前就一直畏寒,每到冬日便日夜盼着早日度过,如今在这个地方,阴寒的对我来说却有些受不住了。
                原本以为他会逼着我,不论我愿不愿意,这戏都是要唱的。却没有料到他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便离开了,之后便是他的副官进来,将戏服拿了出去。
                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以为会有什么变化,除却一直下个不停的雪,最大的不同竟是他不常来看我了,也好也好。
                等他厌倦了,我便自由了,那时候无论生死,都是好的。
                这样的念头也就是维持了几天的时间,便有个模样清秀的男孩子被带到我的面前,跪着喊,二爷。
                还没来得及思考着又是什么把戏,门便又被从外面关了起来。
                坐起身来,自上而下打量着这个少年,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还未开口是希望留三分情面,毕竟猜也是猜得到的,他来这里大半是因为我。
                “二爷。”他又颤颤巍巍的喊了我一声。
                看着他拘谨的样子,有些烦躁却耐着性子不发作,终日待在这里,难得有个陪着说话的人,哪怕心里知道并没有什么好事。
                “头抬起来。”少年的五官精致的很,眉眼间没有久经人事的风情,“他没碰过你。”
                本该是疑问的,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哪里来的自信。
                “碰过的。”少年犹疑开口。
                声音低低沉沉的和我不同,该是他喜欢的,记得以前他就和我埋怨过,说是我的声音过于冷清,总显得有些距离不太容易亲近,又总是说这个声音却是配极了叫床,只是床第之间,我从未如过他的意。
                若是这样,也难怪。
                “二爷可是生气了?”见我不说话,他便大着胆子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我这个人大概是有这样的毛病,总爱用平静的语气去询问一件事情,胸有成竹算不上,只是不喜情绪波动罢了。
                “婉君。”像是怕我不知道一般,又解释道“清扬婉兮的婉,君子如玉的君。”
                点点头算是知晓,也不知道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工夫来同我解释,许是觉得我不过是顶着副皮囊的土夫子罢了,如今被弃也只不过是违了命,迟了暮。只是我二月红前半生的坎坷与风光与他人是没什么关系的。
                “二爷可是生气了?”他依旧跪着又问了一次,却隐隐听出了语气里的得意。
                “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张启山如今困住了我的身,若是再困住我的心,我活的也未免太过窝囊了。
                “佛爷他那晚喝醉了。”
                欲言又止,我抬起眼再次看了看他的眼,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到底是聪明过了头。
                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兴趣听他说这些,淡淡的问,“他叫你来做什么。”
                “伺候二爷。”
                “我不需要谁的伺候,也不会去伺候谁。”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够明确了,他却还是没做出什么反应。
                “我来便是为了伺候二爷,二爷若是不允,婉君便只能跪着。”语气神情拿捏的恰到好处,只是我现在却不是很想买他的账了,想来想去还是一个人清静些。
                “那便跪着吧。”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7-04-23 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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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榻闲叙·七』
                    外面的雪似乎又下的大了一些。
                  我仰着头看着雪花飘飘洒洒从窗柩挤了进来,落在了床上,很快便化成了一滩水,打湿了阴冷的棉絮。
                  “明明早就过了立春,却下起了雪。”我看也不看他,“是不是显得不合适?”
                  “我,”他似乎还未从刚刚的情景里出来,说起话来不像之前那么利索了。
                  “嘘。”我用手止住了他欲启齿的话语,轻轻点了点。
                  立马便噤声了。
                  也不去看他那一副吃惊的表情,惹怒我到底还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你与张启山很熟?”我坐在他面前,抬起他的下颚,逼着他看着我的眼睛。
                  少年的眼里没了之前的张扬,下意识的便想躲开。
                  “看着我。”没给他这个机会。
                    “算……是吧。”
                  “算是?”我笑了笑,“你与我不熟,所以不知道我的性子。”他大约是不知道我为何突然说这个,我也不在意,继续道“在我这里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没有算是这回事。”
                  “你与张启山很熟?”我再次问了一遍,大概是情绪波动的厉害了,他似乎有些害怕,立即道是。
                  “那便好。”省了我许多旁的不必要的解释。“那你也该是知道,我二月红也曾手持长剑,在他肩上刻下三道伤疤。”
                  “我,”少年募得抬头看着我,一脸吃惊,“佛爷肩上的伤……”
                    “是你?”断断续续不成章法。
                  看来是不知道了,也是,他大概是不会将这件陈年往事讲与旁人听的,毕竟自那以后便是天涯路远再无情分。
                  “不知道也没事。”我抽回手,看了看门外一直隐约闪躲的影子,叹了口气继续道“记着,我二月红再不济也不是你能折辱的。
                  可能是最近闷得慌了,又或许是想把所有的怒气宣泄出去,倒叫他平白的受了委屈。
                  也不算是委屈。
                  “回去吧。”说完之后便背过身去,一粒雪花闯进了眼眸,泪水便顺着眼角滑下。
                  怔怔的伸手擦了擦,有些恍惚,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泪水。
                  “二爷。”是张副官。
                  早就知道的,不想回答,不想诘问,这到底算是什么。
                  “人我带走了。”
                  “清扬婉兮,君子如玉。”我轻声念了句,不自知的笑了出来,“婉君,是个好名字。”
                  说完就有些后悔了,我甚至开始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剪不断理还乱。
                  以前师傅总说我是他教的弟子里最通透的一个,而如今我甚至开始不知道自己每步行止,大概是自暴自弃了吧。
                  当我迷迷糊糊中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时,我便知道不管看不看的透自己或者旁人,今天这件事情我大约是做错了。
                  与他有关的一切,便都错了。
                  “他不合你胃口?”
                    明明就是醒了的。
                  不用回头也感觉到了他的怒气,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他便跨坐到床上,捏着我的脸,恶狠狠的说“我知道你醒着。”
                  疼,下意识的皱起了眉,缓缓睁开眼看着他,承受着他的滔天怒火,因为那个叫做婉君的少年。
                  “张启山,我二月红到底算什么?”
                  他怔住了,手上一用力,更疼了。
                  “张启山,我二月红究竟算什么?”
                  以前一直就想问,但想着不用着急还有机会,现在问出来却不在乎答案了,没有答案。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7-04-23 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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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榻闲叙·八』
                      他笑弯了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良久才看着我缓缓说道“既然二爷问了,那想必是在意的,但我却和二爷相反,是从不在意这些事情的。”
                    他缓缓说着,神色似乎都温柔了下去,看着我的眼神仿佛千山暮雪,至此白头。但我却知道没那么简单的。
                    “虽然我未曾想过,但我却着实也想问问二爷,我张启山在你眼里又算个什么东西?”
                    算什么呢?
                    当我以为只是陌路相逢,你偏偏执意招惹;当我以为是相交知己无话不说,你偏偏不甘困囿;当我以为红尘寥薄与君相守,你却长街十里迎她入门。
                    一颗心百般糟践,张启山,你到底有何立场问我。
                    “都是错的,从一开始就全都是错的。”
                    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喊,也没有故作柔弱的委屈,我定定地看着他,说一切都是错了。
                    “我张启山不信天命只信自己,对错与否天说了不算,你二月红说了也不算。”
                    该是预料的到的,自取其辱罢了。
                    他坐到了我的身边,将我从床上捞了起来搂在怀里,裹了裹大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挣脱,他将双臂又收了收,他还穿着军装,棱棱角角的咯的我有些疼。
                    “别动。”他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松了松手臂“我不介意在这里就办了你。”
                    不算是威胁的,我根本就没什么再值得他威胁了,除了仅剩的垂死挣扎的尊严。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笑了笑对着外面吩咐道“带进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之后,便有个人被带了进来。
                    从门口到我面前也不过十来步路,那人却似乎走了很久。
                    余光触及,才发现被带来的是婉君。
                    明明不久前才来过,却完全没了先前的风采,有些病恹恹的,眉眼间全是痛苦的神色,衣服却是穿的好好的。身后的人身上也没有令人厌恶的味道,除却我本身对他的憎恶。
                    他一直这样走着,以一种木然的神色,我甚至怀疑他是否会忘了停下,在离我大概还有一步路距离的时候,身后的人轻声说了句,跪下。
                    眼前的人突然颤抖了一下,堪堪停住,跪下去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犹疑,过大的幅度大约是扯到了他的伤口,他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却紧皱着眉头没有发出一个声音。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即使我对他诸多不满。
                    但就算是我今日发了善心,却也不会说什么,怜悯的人太多,我自己本就是其中一个。
                    但到底是可惜了,又或许是咎由自取,就如同我。
                    “说吧。”张启山低头看了眼我,握住了我的双手,一如多年前一样。
                    “二爷,我……”支离破碎的声音,有气无力。
                    闭上了眼睛,静静的听他说。
                    “是婉君的错,不该……不该惹得二爷不高兴。”他的声音有些哑,甚至让我产生一种下一刻便会断了音讯的错觉。
                    “要打要罚,二爷尽管吩咐,但求…但求二爷不要赶婉君走。”
                    真是奇了,我二月红何时有了这么大的权利,竟也能掌握他人生死了?
                    大约是见我一直没有回答,他抬起头愣愣的看着我,眼神期盼,却在看见张启山的一瞬间低下头去,眼里满是惶恐。
                    “求二爷。”像是垂死挣扎,他咬着下唇,等待我的回答。
                    “你是佛爷的人。”
                    不言而喻。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7-04-30 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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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榻闲叙·九』
                        你是佛爷的人,我不会动你,也不会帮你。说是我袖手旁观也好,说我铁石心肠也罢,到底是不关我的事,也不是我该管的事情。
                      他这个人向来喜怒无常,曾经任性是年少无知以为被偏爱所以有恃无恐,若是到了我这地步和年岁还这般天真,也是笑话。被人谈笑倒是不介意,若是牵扯到故人亡妻,
                        亡妻。怎么就忘了。
                      “二爷。”底下的人似乎又喊了我一声,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淋漓了一地,再也止不住的惶恐,“我,我。”
                      我不知道他在我身后做了什么,只看见地上跪着的人脸色更加煞白了几分,动作有些艰难的拿着袖子去擦地上的血迹。
                      一屋子弥漫的都是血腥味道,一场看不见的杀伐。
                      一直握住我的手松开了,突如其来的放手竟让我生出了一丝失落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没了指望。
                      真是越活越窝囊。
                      一时间屋子里谁都没有说话,无声的沉寂压的整个人都不自在,我本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或许这是所有伶人的通病,看惯了生离死别,爱恨纠葛,最后反倒是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台上的惹热热闹闹总会散去,台下的辛酸苦楚却没有人会知道,所有的抱负和理想都是徒劳,不管自己愿意或是不愿意,在别人看来不过是玩物,仅此而已。
                      “你不必求我,我二月红谁都救不了,无论以前,现在还是未来。”
                      “二爷,救救婉君,只要您一句话,求求您。”
                      我一直以为被糟践久了便会对生活失去信心,如今想来被失去信心变得凉薄的只有自己而已,又或许是被糟践的也只有我而已。
                      “你说笑了。”我笑了笑,语气轻柔,“以前我救不了丫头,现在我救不了自己,想我二月红如今落到个家破人亡的局面,以后也是断断不会再救谁的。”
                      他一愣,刚准备开口,便听见身后自他进来便许久没有说话的人说了句,闭嘴。
                      声音不大,愤怒却是没有丝毫掩藏,我是知道的,丫头是我俩心底的一条缝,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荒芜。以前我不提是自欺欺人,如今提出来,看似随意实则满心伤痕。
                      “都说戏子无情,我二月红这辈子也就爱了这么一个人,倒是应了那句话,命如纸薄不得善终。”
                      “我看了那么多的话本,唱了那么多戏,早该明白人情世故,却偏偏救了一人,又偏偏因了他一人灭我满门。”
                      “张启山,你看外面是不是又下雨了。”
                      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正是长沙的雨季,满目雾霭,郁色朦胧,远处有廊檐旧梦,那人就这样突兀的闯入自己的世界,说的也是那句,这位公子救救我。
                      当时到底几分真假早就不知道了,虚情假意或是真心实意,都不重要了。若是能重新来过,我定不会突然发了善心。
                      只是没有如果,也不能重来。
                      “你可是在怪我?”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了先前的愠怒,像是藏在深海的波涛,一时的风平浪静。
                      “我只是怪我自己,为何当初要救你。”
                        “红儿,你还是这么天真。”
                      是啊,我还是这么天真,且不说那是一场导演好的苦肉计,就算没了那次的由头,他还是会制造其他许许多多的相遇。
                      “都说我佛生怜,张大佛爷,你可曾对我有过半分怜悯?”
                      他张了张口,似乎正准备回答。
                      “罢了,是我问错了,我二月红不需要谁的怜悯,都是自作自受,怨不得谁。”
                        “婉君,你说可是?”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27楼2017-05-09 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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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风潮暗涌,或许已经算不得是暗涌了。连后悔当初救了他这样的话都已经说出了口,实在是称的上是明晃晃的挑衅。
                        可我明明只是说了句实话。
                        这世道,被折磨的不能有半句怨言,折磨人的偏偏还能一副错不在他的模样,还真是一言难尽的滋味。
                        一屋子的人全都安静下来了,其实自一开始除了地上跪着的,身后坐着的以及我这个半死不活的,整个屋子里站着人没有一个说话,或许是插不上话又或许是不敢。
                        那件往事还不算是陈年,就活生生的成了禁忌,也是了得。
                        婉君大约是没想过我会突然将这个问题抛给他,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一脸的不敢相信,也是,这人似乎是来求我一方庇护的,却不料我不帮且就算了,还活生生的将他往火堆里推。
                        这件事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症结不过是没有人敢开口答一个字罢了。
                        “问你便答。”身后的人缓缓开口,听不出喜怒哀乐。
                        若我只是见不得旁人在我眼前卖可怜才想起往事,一时间免不得神思郁结才将他推入火坑,说实在不是我本愿也是矫情,我本也没那么纯良,但他的那句轻飘飘的话便将他所有的退路统统都堵死了。
                        “婉君,婉君不知。”
                        “不知?”他轻轻笑了笑,从上自下俯视着我,说出的话却不是对着我,“张副官,你来说说。”
                        这是真的怒了。
                        张副官也是没料到好好的事情怎么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这个问题明明是个死结,他心里清楚,我也清楚,张启山也清楚的很。
                        “佛爷。”他开了开口,犹豫着看着我的方向半晌才缓缓道,“陈年旧事,人活着总该往前看。”
                        所以无论是否身系人命,血海深仇都该通通放下?
                        “只是不知道张夫人一朝身死,满门不得善终,张副官是否还能这般轻易的说出陈年旧事这四个字来。”这话说的算的上是极为不客气了,他的脸色瞬间就凝了下去,却耐着性子没有发作,多半也是不敢,毕竟这咒人咒怨的事情,在别人身上是一回事,落到自己身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红二爷。”说到底我再如何大不敬,他也只能对着我说一句红二爷,压抑着所有的怒气。
                        “我等着张副官事事皆向前看。”与他们说话总是另外的劳费心思,一通话下来,便觉得全身都不舒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底丝丝缕缕的蔓延开来,颇有灭顶之势。
                        再次低头看了一眼婉君,眉眼长得秀气,虽然称不上是极致的好看但还是有几分姿色,只是可惜了。
                        “以后记着凡事莫先急着求人,求己才是正道。”
                        随意扫了两眼才发现屋子里站着的除了张副官还有以前时常跟在张启山身边的一个亲兵,约莫是叫张凡。
                        “张凡?”也许是累极了,神思不属,心里想着便说出了口,再回想起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的时候便看见到一直站在角落里的人突然紧绷起来的身体,一丝恐惧从冷冰冰的脸上蔓延。
                        “自己去领罚。”
                          “是。”
                        我惊诧的看了他一眼,张启山对待下属一向严苛,张家亲兵的刑罚更是,曾经有幸见识过一回,便此生难忘。
                        “张大佛爷竟也会无端迁怒,可是心疼了?”我以为他是为着我不愿帮婉君的事情迁怒他人,自他们进来那一刻到现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大致的事情我也算是猜到了一些。
                        “他们受你所累,你可高兴?”他一只手捏住的下巴,力道重的让我产生了一种要被捏碎的错觉。
                        “拿出你张家的刑罚来,也来罚罚我。”我直直望向他的眼睛,第一次温和的和他说着话,“我还会在乎别人会不会受我所累?”
                        人非草木,做不到心若磐石,到底还是口是心非。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32楼2017-05-13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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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有点慢啊,见谅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17-05-13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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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校赛下来简直要死,通宵熬夜改策划也是醉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37楼2017-05-14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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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榻闲叙·十一』
                                都说煞血阎罗,从战场上回来的人身上总会带着散不去的血腥和孤煞,格外的嗜血。
                              我不像他是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下来的,性命人情早就没什么实在的意义,我甚至曾亲眼看见他对着下属的眼神,仿若是在看一个死人。
                              那一身的冷冽阴森也是从战场上带出来的,刀尖枪口的生活,冷漠一些本也是正常的。但我不同,即使身世孤苦从小流离,以致长大后也不得过平常人的生活,但我到底在最不幸的年岁遇见了师傅,又在最无措的时光遇见了丫头,人情可以被磨得干净,心性却是一直在的。
                              只是,
                              “我张家的刑罚?”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轻轻笑了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你不配。”
                              你不配,三个字像是平底炸起的一道惊雷,明晃晃的划过我单薄的认知,一击一击的打在心上,血肉模糊。
                              “是我错了。”我扯着嘴角,让自己看上去尽量不要那么的狼狈。
                              他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又或许是听到了也不想去搭理。
                              门开了开又关了起来,除去刚刚出去领罚的张凡,其他人还是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时间静默。
                              “你是错了。”每次与他对峙的时候,时间总是显得格外的难熬,他再次低下头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着。
                              此时此景,总觉得似曾相识,刚刚理出个差不多来,就觉被突如其来的变数打断。
                              他低头便咬住了我的唇,一只手扣住我的头,止住了我的挣扎,唇齿在唇瓣上厮磨,压得透不过气来,喘息声在这间屋子里回荡,他也不管我,明明偏执的吻着却不深入。倒是我被磨得受不了了,身上被钳制着不得动弹,偏偏还喘不过气来,恍惚中松了口,不属于我的温热便长驱直入。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他便皱着眉退了出来,伸手擦了擦唇边的血,定定看着我,说不出来是不是愠怒。
                              敛着眼睛不去看他,却在垂眼的空隙里看到还跪在床边不远处的婉君。后者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我,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眼光涣散无神,呆滞的眨着眼睛。
                              再次被他吻住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他到底还是九门提督,镇守长沙的君侯,温柔背后是他不容置疑的威权,乱世中睥睨一方。
                              先开始只是静静的吻着,柔情似水也好,宣示领土一般的攻城略地也好,到还是留着三分情面不至于让我过于狼狈,但后来,我明显感觉到他的手从半开的领子里伸了进去,一下一下的轻轻扣着锁骨,酥麻的感觉从这里开始缓缓的蔓延至全身,他将大氅又裹紧了一些,从外面看不出丝毫的动静。
                              我甚至自暴自弃的想,事到如今我竟然还能被他轻易的挑起情欲,真是没长进,活该一辈子受他所困。
                              像是不满足徘徊在领口的触感,手渐渐往下顺着胸膛一点一点的摸索到腰腹,按压了一会儿,开始绕着打圈。
                              身上开始火烧火燎起来,意识也逐渐消失,在事情没有完全失控前,闭上眼狠狠的咬下去。
                                他全身一愣,随即睁开眼抽出手便捏住我的下巴,逼迫着我张开嘴,血水混着津液流下,看不见也知道该是一副淫靡的模样。
                              “谁给你的胆子咬下去的,嗯?”他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唇齿间仿佛还留着血腥味道,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下意识的便皱皱眉,真脏。
                              想了一会儿他说的话,大概是气急了吧,这样的话说出来着实是好笑,谁给的胆子?我从和他在一起之后便很少有所求,从不曾哭闹上吊,如今只是咬一咬舌,流一流血罢了,竟还要借着别人的胆子?
                              他见我不说话,脸色更加冷冽下来,抓住我的手腕便将我往床上一带,天转地旋便被他压在了床上,背磕的有些疼,混着口中渐渐醒来的痛楚倒吸了一口凉气。
                              “住手。”
                              “嗯?”他自上而下看着我,伸出手按着我的眉细细的描摹了一番,“现在说住手是不是太迟了?”
                              他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温柔的,除却几番意外,哪怕身陷樊笼的这些日子他也总是温声细语的和我说话,这一次也一样,只是一股凉意从心底了溢了出来。
                              没由来的惶恐。
                              他伸手脱去我衣服的时候眼里还噙着笑意,下一刻便如同地狱深渊的恶魔,“你求求我,我便叫他们都离开。”
                              “张启山,我不恨你了,真的。”
                              他愣了愣显得有些高兴,却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对着满屋子的人说了句,滚。
                              你看看,无爱无恨,你再如何折磨我,我二月红都无所谓了。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17-05-16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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