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桦解读北岛《黑色地图》

这是另一个老年面对更老的老年，北岛此诗写得非常克制(understatement)，但它达到的效果直逼dylan
thomas 的“old age shoud rage , rage agani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让我的白发为我领路”——在清晨上班的路上，在偶尔呆坐的时刻，甚至在漫步时，我会常常冒出这句诗，我会想到我及我们的青年时代，那些不知疲倦的岁月，也会想到我们的现在，时光真是奇妙，而我们活着。


“我排对排到那小窗/关上”——这一句是写在中国式医院里，为父亲买药，而一切终将结束，生与死，会有一个中国形式。这句中的“小窗”是一个非常有意味的意象。有关“小窗”在中国传统文学里那就太多了，不能连篇举例，在此仅举《小窗幽记》（明代陈继儒所作）,就能让我们通过小窗感受到中国古代文人闲逸的价值观，但如今的中国已是另一番面貌了，因此传统需要修改，需要个人创造。对于一个中国当代诗人来说，传统并不是轻易可以得到的，它需要T.S.Eliot所说的'hard labour。而北岛的“小窗”既出自传统，但又是个人才能的现显，这又正印了eliotde的那篇名文《传统与个人才能》的题中之义。是的，传统的小窗已经消逝，如今的小窗是另一中国现实：在医院的药房前，拥挤、喧闹、紧张、无助、疑惧，小窗已丧失了闲逸功能，取而代之的是生命的恐惧和厌烦。因此，我在前面说了，正是因为这小窗才使生与死获得了一个中国形式。


以上所说其实与我内心想说的差得太远，我现在仍处于激动中，或许要等我在经历了多次激动并平静下来后，我才能谈论这首诗。我期盼有一天，在万事俱备之时，我将以一颗延绵感怀之心来细读这首诗。

寒鸦终於拼凑成
夜：黑色地图
我回来了—归程
总是比迷途长
长於一生
带上冬天的心
当泉水和蜜制药丸
成了夜的话语
当记忆狂吠
彩虹在黑市出没
父亲生命之火如豆
我是他的回声
为赴约转过街角
旧日情人隐身风中
和信一起旋转
北京，让我
跟你所有灯光干杯
让我的白发领路
穿过黑色地图
如风暴领你起飞
我排队排到那小窗
关上：哦明月
我回来了—重逢
总是比告别少
只少一次

以上

呵呵
每一次读到
北京，让我
跟你所有灯光干杯
让我的白发领路
穿过黑色地图
如风暴领你起飞
意味深长
北岛确实
极大的克制